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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第26部分阅读

    在武帝之前,丞相一方面辅佐天子,参与决策;另一方面又受天子的委托,总理天下国政,包括百官、治国民、典制度等等,地位显赫,权势惊人。

    可以说,在先帝设内朝揽权时,朝堂之上,无论是地位相当的太尉,还是仅领银印青绶的御史大夫,尊位、权势都无法真的与丞相比肩。

    元朔五年,先帝拜卫青为大将军,使群臣下大将军,丞相的权位才开始下降,之后,大政决策皆出内朝,大汉丞相便只剩下总理国政的职司----制度出于上,兵事不能预,除官更是人主权柄,事实上,自武安侯之后,大汉丞相能管的也就只剩下治国民的事务了。

    大将军位在丞相之上,霍光虽然素来礼敬丞相,但是,真正议事时,却从没有去过丞相府,都是请丞相至尚书署或大将军幕府。

    这本也是先帝朝的旧例,田千秋自然无从反对,其他人当然更不会提异议。

    这一次议事是在尚书署,进了尚书署,田千秋先看到的不是霍光,而是立于室中的御史大夫桑弘羊。

    “当真罢酒榷、盐、铁、均输,内空府库,外乏边备。将军慎思!”素来圆滑的御史大夫此时竟是分外犀利,让田千秋不由一愣。

    “丞相见!”署门外的佐吏瞅准御史大夫停顿的机会,通禀出声,尚书署内的众人同时起身相迎,包括霍光。

    “君侯辛苦。”霍光亲自扶田千秋入席,也阻止了他的行礼。

    “仆不敢当大将军此言。”田千秋颤微微地谦让了一下。随即竟是连霍光入席都等不得。便急切地追问:“大将军欲罢酒榷等事?”

    霍光稍稍僵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回答。在主位坐定。示意室中其他人都坐下。才无奈地苦笑:“兹事体大。光岂敢擅断?”

    “那么……”田千秋不禁狐疑地看向仍立于大将军席前地桑弘羊。

    桑弘羊神色冷硬。根本没有回答地意思。

    “大将军只是想命郡国举贤良、文学。问以民间疾苦。”刚入席坐定地杜延年淡淡地说了一句。

    田千秋立刻点头:“年岁不登。流民不绝。大将军此议甚是!”

    今上即位五年,天灾不断,民生日益艰难,虽然朝廷诏令频出,状况却始终没有改善,更没有解决。这种情况下。边境又始终不靖,去岁、今年更是接连用兵西南。战事用度、战后赏赐,都是开支。可算是内忧外患交加了。这时问策天下,纵然无良策应对也可略安民心。的确是上策。

    田千秋的想法没有错,桑弘羊却是冷哼一声,极为愤怒地道:“谏大夫高论----年岁比不登,流民未尽还,宜修孝文明政,示以俭约宽和,顺天心,说民意,年岁宜应。你说的是大道大义,我是商贾出身,不通大义,只知市利结果!”

    “谏大夫”正是指杜延年,所说的也正是他奏章中的内容,杜延年不由尴尬,心中不由也有些恼怒。

    ----他是霍光的亲信,无论如何,桑弘羊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对他这般讥刺!

    既是霍光主持地议事,杜延年也不好与桑弘羊真的起冲突,只能按捺下所有情绪,很平静、很客观地说:“御史大夫为国谋利,然御史毕竟只有一人,岂知诸事实行皆如君之预算?”

    桑弘羊十三岁便有神童之名,辩才自然无碍,虽然知道杜延年所说不无道理,但是,真想辩驳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在朝中多年,他岂是真地不知规矩?方才是气郁难解,杜延年又是晚辈,他便借着由头泄一通,此时,自然不会、也不屑再与他争下去,只是紧紧地盯着霍光,要他给个说法。

    见桑弘羊平静下来,霍光抬手示意他入座,却没有说话,依然用食指轻点面前的漆几,显然是在思忖。

    桑弘羊纵然愤慨,也不敢过分违逆大司马大将军,于是,哼了一声后,他还是在田千秋的左手边坐下,脸色依旧是愤愤不平的阴沉之色。

    “我也知,御史所忧乃是实情。”霍光很诚恳地对桑弘羊点头,让这位御史大夫总算是缓了几分脸色,然而,尽管是如此说了,霍光地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稍稍沉吟之后,他慢慢地对桑弘羊及室内诸人道:“各位皆是贤达之人,自然也知,幼公之谏并非虚辞。本来少主在上,光自知不肖,既担社稷之重,岂敢兴事?只求安守先帝之制,无愧先帝所托!”

    这番说得在座众人皆是心有戚戚。

    今上总是沉静寡淡的模样,年纪虽小,却着实让人看不透。

    ----这种情况最让人紧张。

    他是天子,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为人臣的都不会愿意背负不忠之名。

    毕竟,汉定天下已经百余年……

    ----如今已不是但问才具、胆识的乱世了!

    ----太平之世,忠义当道。

    “……然上以为,比岁不登,民匮于食,朝廷不能有所对。”霍光轻叹,抬手向侧厢记录的佐吏示意,随即,那名佐吏便将一份书牍呈到霍光面前的漆几,霍光看了一眼,双手转交田千秋:“这是上亲笔所书。侍中连夜送到我府上。”

    田千秋没有看过天子的字。因此,听说是今上亲笔,便不由多看了一眼----清新隽逸、精致规矩,却透着一丝不食烟火气地疏离。

    都说字如其人,果然一点假。

    “朕以渺身获保宗庙,战战兢兢,夙兴夜寐,修古帝王之事。诵《保傅传》、《孝经》、《论语》、《尚书》,未云有明。其令三辅、太常举贤良各二人。郡国文学高第各一人。”

    天子地诏书写得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觉,让田千秋隐隐心惊。

    将诏书递给桑弘羊后,田千秋抬眼看向霍光,欲言又止。

    霍光原本就在看着他。一见他如此,立刻就道:“君侯有话便直言!”田千秋却摇头:“待诸君都看过再说吧!”霍光便不再坚持。

    关系切身利益,桑弘羊自然不会有丞相一样地淡然,看过之后,便冷笑:“大将军与上真是君臣同心。”

    霍光没有在意他的说法,微笑不语,待所有人都看过了,才道:“诸位以为如何?”

    因为是今上之意。众人一时也不敢轻易评价。片刻之后,才有一人轻声道:“先帝即位。建元之便诏举贤良方正极言直谏之士,问以治道……”

    众人如梦方醒。不由看向霍光。

    霍光点头:“然也!不过,上想问地非治道。而是民间疾苦,教化之道……”

    “教化!”桑弘羊冷哼一声,“儒生噫语!”

    霍光终于忍不住微微皱眉,最后还是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道:“诚然,诏问贤良文学,纵无良策,亦可稍安民心。”

    这句话让桑弘羊不由挑眉,看了看霍光,终于没有再说意气之言,而是郑重拜言:“大将军所言甚是。仆亦出身小民,岂不知民之苦?然,盐、铁等务皆国家大业,安边制夷皆赖其资,弘羊无能,再无良策,岂敢轻废,而毁先帝之业?”

    桑弘羊提及先帝,霍光不能不起身答礼,他深深拜,郑重回答:“御史大夫为国谋利,仆岂不知?国家大业,先帝之业,仆亦不敢忘!”

    ----他怎么能忘?

    ----那不仅是先帝的功业,更是卫、霍地功业!

    ----他姓霍啊……

    浅褐色的丝幄上绣着繁复的万世如意纹,红白二色再衬以紫棕、淡绿等色,繁复绚丽却无凌乱刺目的感觉,果布之香气从帷幄之外徐徐沁入,清冷优雅,有种遗世的苍凉。

    累极的女孩伏在少年地膝上沉睡,少年不敢动弹,只能拉过一侧的凭几,稍稍变换姿态,神色沉静如晦。

    ----女孩还能对自己哭诉着她地伤痛,他呢?

    轻抚腰间所佩的宝镜,刘病已不由苦笑,直到听到女孩无意识的呜咽,才将手指从冰冷的宝镜上移开,轻轻划过女孩地鬓。

    “兮君……你真是孩子……”刘病已微微浅笑,轻触女孩的额头。

    ----只有孩子才能如此恣意地悲伤、流泪……

    ----他的悲伤……连诉说的人都没有啊……

    ----只能告诉自己……忘掉吧……

    ----其实,永远不知道才好啊!

    刘病已愤慨想到自己被告知的身世……

    ----为什么要告诉他!

    ----那么多……的生命与期望啊……

    ----他背负不起的!

    扶过女孩的额头,皇曾孙无奈地在心中呻吟。

    “病已哥哥?”稍重地抚触让女孩睁眼,也立刻看清了少年脸上地挣扎。

    5、茂陵行

    (抱歉抱歉……单位临时组织外出,实在是没有来得及准备,今天我努力加更,尽量补足前两天的损失……狂汗……)

    “小哥哥,你怎么了?”

    兮君揉着眼睛,不解地询问。

    尽管少年在感觉女孩醒来的同时便收敛了所有情绪,但是,敏感的女孩仍然不认为是自己方才看错了少年的神情。

    刘病已沉默地摇头:“我没事!”

    他不想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你有事!”兮君已经完全清醒,握着他的手,很认真地反驳,十分笃定却没有再追问,而是微笑着说:“小哥不想说是不是?就像我不想跟别人说阿母与阿弟一样……嗯!”

    体贴的话语因为少年的拥抱而中断,大汉的皇后在最初的惊讶后便安静地靠在少年的怀中,小手轻轻拍着少年的后背,直到少年松开手臂,她才很郑重地对他说:“小哥哥,不管有什么事,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

    女孩眼中的悲伤仍然未退,却以真诚的态度关心着这个“小哥哥”,她说:“因为,只有关心你的人才会看到你的难过……”

    刘病已轻轻点头,忽然很想对她说出一切,但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伤心的女孩道:“是的!所以,兮君,不要让我们担心!”

    兮君点头应承,却只是应承,眼中的悲伤不曾稍退半分,让刘病已无奈地叹息,随即就听到她犹疑的声音。

    “病已哥哥。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地有神灵?”

    ----是不是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于是。她看着一条人命枉死却不言语。她地弟弟便撒手辞世……

    “没有!”刘病已根本没有考虑哪怕一刹那地时间。便斩钉截铁地给了答案。

    ----若是真地神灵。他地父祖家人……岂会有那般遭遇!

    “兮君。这世上没有神灵!”刘病已严厉地重复着自己地答案。即使看到女孩已是一脸苍白。也未曾缓和一半语气。“即使人命天定。也不代表就有神灵掌控一切!”

    有些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就算有。他也会把自己地命运从神灵手中夺回!

    十岁地少年抿唇冷笑。

    ----就是如此,所以,他的一切不需要那些人来安排!

    ----即使他传承着那个人的血脉,并因此背负那些人的期望。也不代表他就一定要按照他们地期望,走向那样的未来!

    ----本该如此!

    兮君仍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看到刘病已不再是一身彷徨无助的挣扎茫然之色。她心中稍安,也就没有更多地想法了。自然而然地,便不再追究神灵这种虚无飘渺的问题。

    “小哥哥。你怎么会来的?不是说已经拜师了吗?”兮君终于想起----他不该来这里的。

    刘病已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先生有事,放我们这些长安籍的弟子回家。我听许丞说你病了。便悄悄来看看。”

    他没有家,却不能不回掖庭。

    兮君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他一会儿,嘴一瘪,不高兴地道:“小哥哥说给我带礼物地!”

    刘病已一愣,顿时尴尬地挠头----因为是突然被告知要回来,他没有机会去准备礼物,当然,他的确也把这事给忘了。

    兮君仅仅郁闷了一会儿,便想到补救的办法,她很认真地对刘病已说:“小哥哥,你答应我的礼物……都送给我弟弟,好吗?”

    他答应地都是一些小玩意儿,并不希罕,只不过是民间小儿才会玩的简陋东西,兮君也罢,她地弟弟也罢,都不曾接触那些东西,因此,听刘病已描述后,她才会那么上心。

    “好!”刘病已立刻便答应了。

    几天之后,刘病已十分后悔自己当时答应得那么爽快了。

    ----因为是无服之殇,上官鸿已经下葬,地点也很清楚,就在茂陵的上官家墓地,确切地说,就在其母之墓地东侧。

    作为先帝遗诏的辅政大臣,霍光、上官桀等人都是可以陪葬茂陵地,自然,他们也就将家人葬在了自己的墓地附近。

    霍幸君逝后,葬茂陵郭东,那里便是上官桀划定地墓地,霍光选定的墓地在上官家的北边,再北便是卫青、霍去病的墓---这种位置显然也没有人敢跟霍光争。

    先帝建元二年初置茂陵邑,本槐里县茂乡,周回三里,在长安西八十里。

    ----这意味着,刘病已必须自己想办法去茂陵!

    ----刘病已很怀疑,兮君根本就是很清楚这一点,才故意提这种要求的!

    站在横桥北,极目东眺,刘病已有些怀疑----那么远的距离,仅靠步行,自己能不能到达茂陵?

    掂量了一下背上的包袱与腰间的荷包,刘病已无奈地摇头---之前为了买那些小玩意儿,已经耗费了他不少零用,剩下的这些钱只够他在先生处的正常开销。虽然张贺与史家对自己的一切用度都很大方,但是,毕竟两家都不是豪富家门,尤其是史家,本就人口众多,他也不敢太过挥霍,更不好因为这种原因向他们开口再要钱。

    叹了口气,刘病已只能尚着大道,一步一步走向茂陵,心中万分庆幸,先生的事情没有办完,自己虽然向张贺说得含糊,但是,房中也留了一片简,说明自己有事要办,应当不会让人太过担心。

    已入八月,天高气爽,虽然路途遥遥,但是,步行也并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这又是刘病已第一次出长安。更是分外好奇,一路上走走停停,很快便将之前的烦恼抛到九霄云外了。

    从长安到茂陵的大道并不算繁忙,但是。一路上也算是车流不断,休息了一会儿,没走两步,就听身后又有銮铃的清响。刘病已连忙让到道旁,一行三辆车从他眼前驶过,前有导骑,中有衣车,显然是一家出行。

    噼!

    “停车!”长鞭空击的同时。为的安车中忽然传来一声喝斥,一行车骑立刻停下。

    刘病己掩着口鼻以避车马激起的烟尘,却见前面有一人疾步向自己所站的地方走来,不由又往边上让了让。

    那人十分魁梧。虽然颇有些年纪,须皆白。但是精神矍铄,待他走近了。刘病已才现那人形容特别,竟是个匈奴人。

    刘病已正在惊讶。却见那人在自己面前站住,作揖而言:“家主人请小公子一叙。”语速很慢。咬字也很吃力,显然的确是异族人。

    刘病已警觉了,刚要开口推辞,就见那人竟看着自己出了神,眼中满中怀念与悲伤,心中所想的拒绝之辞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那……那便去吧……”刘病已结结巴巴地应承,那个匈奴人立刻回神,正色又行了礼,转身领着他往前面第一辆车走去,刘病已很快便现,这个高大地匈奴人步伐很慢,显然是在照顾他,心中不由稍安。

    安车上只有一个看上去已是知天命年纪的素衣男子,两鬓斑白。这是一个让刘病已想到自己先生的男子,儒雅温和,风度翩翩,甚至这个比先生年轻不少的男子眼中,也有他只在年迈地先生眼中看过的沧桑悲凉,此时,那双眼睛正以一种复杂的神色望着自己。

    “主人……”匈奴人的低唤让男子从思绪中回神,以和霭地态度询问车旁的少年:“这个时间,小公子为何独自在道旁?”

    刘病已不认为一身麻葛短衣的自己能被一个看起来身家不凡的长称为“小公子”,因此,原本稍稍安心的他再次警觉起来。

    “大人吩咐过,不能与陌生之人交谈。”刘病已摆出乖宝宝地姿态。

    男子愕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从他腰间的宝镜与肩上的包袱上扫过时,分别多停留了一会儿。

    “我希望……我不需要通知小公子口中的大人。”原本神态温和地男子微微皱眉,随着他的话音,原本分散地随从立刻稍稍靠近,将刘病已围在当中,“但是,如果小公子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