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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人第5部分阅读

解决,可效果并不理想,我想第二阶段的实验有望解决这一问题,植入的芯片可以阻止脑部刺激神经的产生,进而根除这一症状。”

    “还有另一个方法,就是植入一块异性芯片,用记忆的方式帮助她完成从讨厌到迷恋的转变,只要她的性器官没出现病变——”这句话让12号极不自在,令她感到自己不但脱光了衣服,连内心也裸露出来。“她对异性的兴趣完全有可能恢复,这样——”医生站了起来,“实验范围不仅局限于实验本身,而且……这个病例太有价值了!我马上拟一份材料,以备讨论。”

    毫无疑问,12号意识到,她在病房里呆不下去了,魏医生正在为他的书面材料做准备,他兴奋的样子简直令人讨厌。事情真像他说的那样吗?一个人的一生,仅靠一滴药水或者一块芯片就能改变?那应该是怎样的人生呢?假如失忆成了一种痼疾,注定被抛弃的不恰恰是病人自己吗?

    12号回到自己的房间,时钟的时间是:上午9点18分。时间完全颠倒了,这不由得让人怀疑实验的真实效果,

    第十八章

    10月17日下午5时,吴山来到o2城的x—4大学。

    宿舍里只有一个叫“江南”的学生,其他人都出去了。知道是吴三更的父亲,江南的脸都白了,连忙掩上门,把老人拉到一边说:“他们找吴三更都找翻天了,明天一早他要再不回来,麻烦就大了!”

    “怎么了,三更他怎么啦?”老人慌忙扔下皮箱,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江南扶着老人坐下,把吴三更收到院方通知单的事说了一遍。

    “是不是有两个高个子?”吴山问。

    “你怎么知道?不过,不是两个高个子,是一高一矮,这几天,他们一直守在教室门口。”江南说着,拿出一张报纸,中间一栏“寻人启示”里有吴三更的名字,“听说,电视新闻里也有,我们都觉得奇怪,哪有强迫人——”

    “他们一向如此,不瞒你说,我也收到了一份通知单,想不到儿子也……一年前,他母亲因为做了一次实验,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一年后,轮到我和儿子了。妈的,我跟他们拚个你死我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江南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小声点。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吴山提起皮箱,甩开胳膊出了门。

    x—4大学的北门分左右两条巷子,吴山看了看,选中一条灯火通明的,拎着箱子慢慢朝前走。路边的饭店里坐满了吆五喝六的年轻人,他们扯开嗓子,一杯一杯咽下冰凉的啤酒,引得女孩们睁大了眼睛,然后吃吃地笑,用竹筷夹起一片松香肉,放在嘴里轻轻地咬——吴山看到这里,心里的饥饿感顿时涌上来,一根根牵着他痛楚的胃。吴山知道,口袋里所剩的钱不多了,原来是想指望儿子接济一下,没想到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儿子身上。为什么是吴三更呢?那个叫“江南”的学生不是挺好的嘛,为什么总是他们一家呢?吴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一生,除了逃债的事之外,从没做过一件亏心事,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厄运为什么单单降到他的头上?吴三更也许永远回不来了,他母亲已经重复了一遍那似乎是命定的结局,三更又能躲得了吗?即使他躲得了初一,又能躲得了十五?比如他自己吧,从n3城逃债到东北林场,从这个山谷逃到另一个山谷,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他们像钻洞的老鼠在一个又一个林场寄居下来,盼望着回家的那一天。后来,他回家了,可妻子又背他而去,然后呢?他从n3城逃到o2城,盼望能见到儿子,可儿子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一家人好像是你赶着我赶着你一般兜圈子,谁也不知道最后的终点在哪里。也许,所谓的终点不过是一个无限可能的“点”,谁都想抵达,可谁也无法真正抵达。

    吴山点了一遍身上的钱,看来,今晚只能找一家廉价的旅馆凑和一夜了。吴山继续往前走,一边留意伸到路边的闪字招牌,在一个烧饼摊上,吴山买了两块热烧饼,由于饥饿感太强,他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尚未嚼烂的饼渣子拉痛了嗓子眼,没有开水,老人就这么干吃着,一会的工夫,手里就空了,肚子里有了依靠,老人觉得身上来了力气,两面脚掌也不像刚才那样软了,磨破的地方被汗水浸得又酸又疼,现在他把脚掌弓起来,只用脚丫和脚跟着地,姿势虽然别扭,可疼痛减轻了。吴山看了看前面,朝一个灯光最亮的旅馆走去。

    讲了半天的价,吴山才决定住下来。收拾好床铺,吴山突然觉得胃里不是太饱,他洗净了手脚,准备出门再买一块烧饼,可脑子里盘算的不是别的,而是儿子三更以及眼下的窘况,老人的心里酸酸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在这里找工作恐怕也不容易,而且会遇到和家乡同样奇怪的事情,他们随便找个借口就把你打发了,背后还叫人防着点。吴山受不了这个气,可儿子不在身边,他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指望谁?也许回医院是唯一的办法,吴山思考良久,就是下不了决心。他翻开口袋,一张张数着剩下的钱,心里默算着一天最低的生活开支,一共207元,住一晚30元,一日三餐10元,这样大概可以维持4到5天,以后呢?吴山想,忽然发现纸币里夹的那张“死亡摄影师”的名片。

    “鬼谷子?”吴山想,“那个猎取女孩尸体的‘死亡摄影师’?那个有点秃顶的驼背男人?”——吴山眼前浮现出朝阳旅馆花钱买尸体的那一幕:摄影师讪笑着,从衣袋里掏出两沓钱,悄悄递到警察手里……他们的交易就这么做成了,很简单,花儿一般的生命枯萎后,她的尸体竟然要被再一次受虐——吴山恨得直咬牙:“他缺的不正是钱吗?死尸?这样的人不该死上一万次?什么狗屁艺术!死亡?他为什么不死给我们看?虚伪!有了钱,他就能欣赏别人的死亡?谁给他的权利?谁允许他那样做?谁?!”吴山噌地下了床,那个随时而发的念头令他无比兴奋,他翻看名片的背面:紫石街19号清凉院a座602看到这,吴山高兴得直打哆嗦,他默默念着电话号码,一个个按下:嘟——嘟——嘟——那边有声音了:喂——喂——吴山连忙放下话筒,心里砰砰直跳。不错,是那个摄影师,他可能没睡好,声音软塌塌的,像奶糖。此刻,吴山的饿意早没了踪影,在东北林场的那段日子,许多伐木工都是在逃的“通辑犯”,辛劳一天,他们晚上便聚在一块,借着酒劲,一个个讲述自己的“犯罪史”:杀人、强j、越狱、抢劫,吴山感兴趣的就是杀人,那种被炉火烤得十分鲜红的杀人回忆,那种阴森的、冷硬而缓慢的叙述语调,甚至他们撕扯鹿肉时的凶狠和残酷。吴山听得入神了,冷不丁被对方盯上几眼,那白而冷的眼球、油光光的五指、吞吐不止的喉结以及飘散着口臭味的威逼似的对话——无时无刻不让吴山紧张。当他再一次回忆时,他惊叹于很多的细节都已经了然于心了。

    他需要理由,现在,他找到了,一个是钱,另一个是死亡。无论他死或是对方死,不过早了些时间去面对,他现一没牵挂,二没负担,他独来独往,一个衰弱不堪的侠客,一个被逼无奈的孤独老人。有了目标,吴山踏实了,他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天是一个十分反常的闷热天气。一上午的天空都阴着,没有风,河道两边围满了摆棋弄舞的闲人,吴山沿着河道溜了一圈,在洪门市场买了两把锋利的匕首、一双布鞋、两双黑手套、一个口罩,在一个印章店伪造了一张“环卫工证件”,接着,他来到了紫石街。这里距他住的旅馆不过五里多地,清凉院缩在一个狭窄的小巷里,a座对面是一个制服厂,后面是一个临街的花园,吴山仔细查看了所有的出入口,除了上下班,这里来往的人不多,更没有值班人。从一面坡地走下去,楼房前面是一块荒地,中间是陈旧的石板路,四处停放着几辆电动车,不时有一个老妈子提着菜篮下楼,吴山躲开她的目光,若无其事地上了六楼,对602铁门上的一幅春联印象深刻:上有乾坤门,下有宝贵地。对面603的门半掩着,任何偶发因素都会影响整个过程,吴山小心看了一会,听到一个妇女嚷孩子的声音,一个相当完整的家庭,吴山觉得,假如他有这样的一个家,现在他正躺在床上滋润着呢。

    走出a座,太阳出来了,吴山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考,决定第二天黄昏动手。

    第十九章

    “今晚,‘如来’不在,放荡一下吧。”——吴三更看了看“金属酒吧”的广告语,走了进去。

    舞池里乱糟糟的,香烟的烟雾笼罩了全场,各种各样的声音响成一片,有口哨声、嘶喊声、金属摇滚声、皮鞋的碰撞声、地板的磨擦声、小姐的低语声、放荡的笑声、喝酒声、拉链声、扭打声、撒娇声、不间断的喧哗声……口红、指甲油、眼影、头发、腮红等都随着音乐晃动着,茶几上堆满了零食、冒泡的啤酒瓶、踩瘪的易拉罐、手套和吸管,一个秃头的瘦个子女人跳得汗流浃背,一个满脸胡须的长发男人。一个帽子上插着羽毛的女人,她大张着嘴,手放在屁股上扭着,肮脏的长裙摇摆不止。

    “先生,想要点什么?”吧台内的一个男侍问。

    “我想找西子小姐。”昏暗中,吧台另一侧有人进进出出。在一个暗厢里,几对人影正搂抱在一起。

    “她今晚没空。”男侍双肘支在台面上,以一种挑剔的语气回答。

    “给我一杯啤酒。”男侍转过身,吴三更重新打量着四周。啤酒来了,侍者仍在看他。吴三更抿了一口,掏出会员证问:“有这个行吗?”

    “她今晚真的没空……”

    “下午是我跟她在一起,你们经理说,我可以在这儿找到她。”

    “其实,你今晚不该来找她,”男侍说,“看了你会伤心的。”

    “你伤心过?”

    “经常。”

    “是失恋?”

    “比失恋痛苦多了,你最好别看,我跟每个到酒吧里的陌生男人都这么说。”不知是因为头痛亦或其它原因,侍者边说话边摇头,不过,语气比刚才轻松了。

    吴三更看了他一眼,将杯里的啤酒干了。“她在哪儿?”

    “5号房间,从这里过去,左拐第三个门。”

    “谢谢。”这时,舞曲终了,许多人散开来,有两个男人走到这边,要了两杯饮料,一个人端着,另一个丢入一粒粉红色药丸,两个人歪着步,将饮料递到女人手上:“来,爽一下。”一个女人嘻笑着接过来,另一个接的慢了,那个搂着她的男人抢了过来,含了一口在嘴里,两人口对着口,吸了起来。吴三更从他们身边经过,一股刺鼻的粉香袭来,直抵他的肺囊。吴三更紧走几步,来到5号房间,敲了敲门,拧开。

    屋内只亮着一盏壁灯,四个人影重叠在墙上,空气里混和着酒精、甜食、橡胶套、脂粉和香烟的气味。那边,窗帘下的沙发上,两个人正在做最后的冲刺,他们一半的身体隐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剧烈的动作扭曲了他们的四肢和背,他们丝毫不在意他的出现,而那个女人几乎趴在了沙发里,嘶叫的声音让人联想到被人撕裂的内脏。吴三更轻轻关上门,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这冰冷把他引到床的位置,而西子也在那儿,一个男人俯在她的身上,将臀部一下一下抵达她的深处。吴三更分明听到她娇柔的呻吟,夹杂着男人浊重的喘息声,他看不清西子的脸,他的角度是一点点靠近的,近到他和男人平等的位置,然后,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滚开!”那人喊道。

    吴三更朝他的脸狠狠打了一拳,那人歪了一下,身体倒在一边,吴三更扑上去,两人纠缠在一起。混战中,吴三更感到他的手触到了对方的脸,他猛地张开五指,将那仇恨想象在男人的脸上,嘴里疯了似地狂叫着,一口咬住男人的胳膊,另一只手已在对方的脸上划开了。他们从床上打到床下,又从床下滚到墙边,吴三更的疯狂着实令人意外,一时间,其余三人都呆住了。

    “说!为什么!”吴三更狂叫着,一只手死死抓住对方的睾丸,“为什么!为什么!”

    “你快……松……松……松……”那人乞求着。

    “说!你说——”吴三更猛地一用力,对方哀叫一声,身子几乎瘫倒。这时,西子走上来,示意吴三更停手,不然,出了事大家都不好办。吴三更听着,慢慢松开了手,另一个男人连忙扶起倒地的伤者,一脸的惊恐不安。“沙沙,把门关紧。”西子说,冲了一杯饮料。沙沙从包里拿出药丸,融化了给那人喝下。直到这时,他们都是光身的。西子首先穿了衣服,沙沙也穿上了,她们冷冷地瞅着吴三更,难以理解刚才发生的一幕。吴三更低着头,坐在床边查看自己的手伤。

    “喂,你把他扶到床上躺一会。”沙沙朝那个男人喊道。

    “我叫‘’,不是喂。”沙沙瞪了他一眼,嘀咕着,走了开去。

    “你怎么啦?”西子小心地问。

    吴三更认真地看着她,西子的目光还像从前那样,闪着水一般的光纹。

    “我……没什么。”那种令人痛苦的发现消失后,吴三更感到自己一下子蔫了。

    “没什么?你打了人,还说没什么?!他要是醒了,能饶了你?”西子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倍。

    “下午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吴三更抬起头,遇到失忆人逼来的目光。

    “我知道了——”沙沙这时走过来,把下午在4号服务区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西子的记忆全被清除了,吴先生这么做,也是情不得已,是吧?”沙沙倒是十分开朗,“好了,我们继续玩吧。”她走到身边,两人又抚摸起来。床上,那人吃了药,已经睡了。吴三更感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恍如一梦。西子的精神有些恍惚,她呆呆地望着某个方向,身子凝固一般。和沙沙又脱光了衣服,互相缠绕着,倒在沙发上。这一次,的动作更为凶猛,沙沙的双腿几乎被拉成一条直线,随着一次次的插动发出母鸽子般的咕咕声。每次逼进高嘲时,总要停下来,待吸了一支香烟后重新开始。这样,沙沙有些生气,她开玩笑地说欺负她,每一次都不彻底,就激她,说她没那个胆量。沙沙撇着嘴,歪在沙发上不言语。笑了笑说:“晚上嘛,大家图的就是痛快,分钟就结束了,还不如闷头睡觉呢。”说完,拿出一个针管:“来,我们来点刺激的吧。”沙沙听了,立刻来了兴趣。

    “两个人不行,起码得六个。”说。

    “六个?哪来这么多人呢?”沙沙自语道,看着西子。

    “我出‘白粉’,你把黑子和蝴蝶喊来。”说着,取出西装里的一个小塑料袋。“这年头,好日子不多,就好比这小袋子里的白粉,吸一口就少一口,等到吸没了,这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坏日子就像厕所里的十万条蛆虫——疾病、贫穷、失忆、车祸、自虐和死亡——正在那儿等着咱们呢。不是说吗,死亡有两种,一种是燃烧,一种是腐烂,你愿做哪一种?妈的,腐烂!”

    “……等我们孙子把一坛泥灰那样的粉末倒在花盆里,说不定还能养出一棵‘虞美人’呢。听明白了吧,燃烧!烧吧,烧光你们的血、肉、j液和荫毛!烧吧,让这万劫不复的魔粉烧光一切!烧吧,烧吧……”越说越疯狂,嗓眼里嘶嘶叫着,那痉挛的讪笑在脸上久久晃荡着,给人一种虚幻、恐惧的感觉。

    沙沙走上来,一把夺过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走了出去。

    “去!把黑子和蝴蝶喊来,我要他们兴奋!”好像喝醉了,自虐一般揉弄着脸、四肢和小腹,他的身体完全张开来,双臂无力地垂在一侧。兴奋时,紧紧地缩着身体,十指像要把内脏掏出来,额头上沾满了汗星,嘴巴半开着,目光迷离,眼珠子半天不动一下,脸孔苍白得像死人一般。

    “沙沙,快来啊,沙沙——”一不小心摔在地上,他挣扎着,双臂好像死鸟烧得只剩下骨架的羽翼。“西子,西子——”他这么喊着,吴三更几步抢上前,只一下便被提空了身子,扑的一声扔在沙发里。

    “别管他,过一阵他就好了。”西子走过来,吴三更神情沮丧,脸上的笑容像从别人那里借来的,生冷冷地飘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