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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志宫第3部分阅读

好看。”

    何星飞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不可去摘,这花名叫曼珠沙华,也称彼岸花。既可药用,也可制毒,在我们忘忧岛上遍地都是,我们有个规矩,凡岛上居民仅有酿酒之人可采摘,也因此这花就越发长的密了。”

    兮若挣开他的手,笑着说:“星飞大哥,你真笨,我不是你们岛上的人,便可以摘啦!”说罢,伸手轻轻抓了一株,慢慢地拔了起来,只见那花花茎极长,排成伞形,花瓣倒披针形向后开展卷曲,边缘呈皱波状。

    兮若看得欢喜,又拔了一株,道:“星哥,我也帮你摘一株留着,你一颗,我一颗,便是一对啦!”何星飞见她欣喜,微微皱眉,欲言又止,只说道:“兮若,我们走吧。”

    两人沿着花海一直向里走去,便到了何老板的屋子。原来他的住处竟在这茫茫的曼珠沙华之中,构造格局虽与岛上其他民居无异,却仅有四壁,没有窗户。

    兮若暗想,这离岛上的会堂和黑塔建造得甚是宏伟,而民居却均是极为简陋,倒真是奇怪。两人走到门前,大门的左手边墙壁上刻着“清净,光明”,右手边刻着“善美,和平”。

    何星飞小心翼翼的叩了几下门,只听里面传出“请进”两字,便推开门与兮若一起走了进去。

    兮若抬头看去,漆黑的小屋中仅有敞着的门投进一道亮光,何老板坐在深处,黑暗中辨不清容貌。

    只听他缓缓地说:“星飞,你来了。”何星飞拱一拱手,道:“是,何老板好。”

    他冷冷哼了一声,道:“我再好,只怕也没有你今日做的事好罢!”

    兮若刚想说话,却被星飞轻轻一拉,他道:“我一时糊涂,坏了岛上规矩,请何老板处置!”

    何老板幽幽一叹,道:“你在岛上有多少年了?”何星飞不知他是为何意,答道:“我自幼生在岛上,整整已有二十年。”

    何老板“嘿嘿”一笑,念道:“二十年……二十年……”

    半晌,黑暗中再没有一点声音,安静的兮若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她握着星飞的手不禁渗出一层细细的汗水。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黑暗的木屋深处,传来他厚重的声音,“自从你和这位姑娘在一起后,每天便魂不守舍,只怕你的心思早已不在岛上了。”

    这段时间何星飞确是想着能够早日和兮若报了仇,一起厮守终生,所以练剑练得越发刻苦。他听何老板说出他心思,一时无言以对。

    何老板听他默然不语,叹道:“罢,罢,罢,鸟儿长大终是要出巢的,你便带着这位姑娘一起回中土去吧。”

    兮若在岛上这些时候,无一日不在想着回归故土,报父母仇,听他准许星飞与自己一道回去,欣喜万分。她一抬头,却见何星飞脸色暗淡,犹豫不决,心头又是一冷,暗道,这离岛是他的家,让他为了我背井离乡,终究是有些为难。

    何星飞剑眉紧锁,想了半晌,才长叹了一口气,握着兮若的手,说道:“何老板,你对我恩同父母,待我随这位姑娘报了她的深仇大恨,必回来陪你。”

    兮若听他竟为了自己,甘愿与至亲之人分开,离岛而去,想必心中难过得很。想到此处,不禁眼眶湿润,心中一片甜蜜。

    黑暗中何老板“嘿嘿”一笑,又道:“那位姑娘,请问你又叫什么名字?”兮若看不见他,只得向着他的方向,答道:“我叫叶兮若。”

    他听了,也未有丝毫反应,转言道:“何星飞,中土人多善作伪,可不比我离岛这般洁净美善,你可要考虑清楚。”

    兮若心中一震,知道这次重返中原,旨在父母报仇,而星飞又全然不会武功,必定凶险异常,不由微微有些后悔。她默然地看着何星飞,不再言语。只听星飞决然说道:“我愿意,因为……因为我喜欢她。”

    兮若听他平日里对她不露声色,今日竟在外人面前大胆表白,一时脖颈通红,心中犹如小鹿乱撞。

    何老板沉默良久,突然冷冷地问道:“叶姑娘,你手上握着的可是曼珠沙华?”兮若被他一惊,轻轻地点了点头。

    “曼珠沙华,曼珠沙华。”何老板喃喃地念着,“好,好得很,果然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希望你们也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顿了一顿,向着何星飞道:“西面有艘岛上最大的海船,以前常常改作商船,用以运酒去中土贩卖,我便赠与你,只是海上风云变幻,望你们多加小心!”

    何星飞听得语言中关切之意,离别在即,心中有些不舍,唤了一声:“何老板。”只听黑暗中似乎传来一阵挥袖之声,“去吧”,何老板说。

    第十二章 上帝之城

    这艘何老板所赠之船,既大又稳,驶在海上端的是如履平地。何星飞扯满船帆后,便一直驻足船尾,遥遥地望着渐渐模糊的离岛。

    兮若知他首次出行,定是恋恋不舍,却又碍于面子,不愿明说,便顾而言他道:“星哥,何老板为什么一直居于暗室之中呢?”

    何星飞仍是望着离岛,叹道:“我打记事起便没见过他的容貌,他一直便是久居于黑屋中,不过七八年前他曾带着一群人离开过,去了四五年方才只身一人回来。我曾问他,他只是说去往中土贩卖一些岛上曼珠沙华酿的沙华酒。”

    兮若暗暗称奇,低头看见一旁放置着何星飞的一个包裹,形状方正,不知里面是什么,心中好奇,就随手解了开来。

    那包裹中都是些又黄又旧的书,正是他平时翻看的,兮若笑道:“何进士,没想到你这般勤奋好学,书不离手啊。”

    星飞道:“这些书是我们岛上人人都要看的,此番我随你去往中土,不知何时才能回岛,便带在身边了。”

    兮若随手打开一本,皱眉说道:“怎么这些书上都是些古怪的文字?”举起手中的书对着他道:“这是什么意思?”

    何星飞看了一眼那书,道:“这是拉丁文,意思是《上帝之城》。”

    兮若哦了一声,心中暗想,看来离岛并不简单,岛上诸人竟全认得这些夷文。她不通外文,也看不懂,问道:“儒家有言‘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曰其助上帝,宠之四方’,便是指这个了吧?”

    何星飞想了一想,道:“儒家的学说,我知道的不多,只怕并不是这个意思。据说这部书是西方的大秦(古罗马)一位叫作奥古斯丁的哲人所写,他说的上帝乃是西方亚伯拉罕诸教的上帝,叫做雅威(耶和华)。”

    兮若听他说得古怪,闻所未闻,将书合上,放入包裹中,将那两株曼珠沙华也一并放了进去。她见何星飞已经席地而坐,不再驻足远眺,微微一笑,道:“没想到,何进士学识渊博,竟懂得这些许多,小女子甘拜下风了,却不知道这书中都讲了些什么?”

    何星飞脸色一红,道:“也不是我学识渊博,其实我并没有太多兴趣,只是岛上人人都传看这些书籍,我也就耳濡目染了一些。”他停了一阵,微微思索了下,说:“我记得其中有一项叫做‘时间论’。”

    兮若奇道:“时间论?”星飞点了点头,道:“对,这位哲人说一切时间都只是现在。回忆,乃是过去事物的现在;而感知,则是现在事物的现在;期望,便是末来事物的现在。因为真实存在的既非过去也非未来,所谓时间,只是现在的一瞬间而已。”

    兮若原本随意乱扯是为了分散星飞的思乡之情,现在却听得不由地入了神,自言自语道:“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只有现在。可是这现在又在何处,只怕我这句话尚未说完,现在就已成了过去。”

    何星飞笑了笑,接着说:“我才疏学浅,也许便是这个意思吧。还有一个叫做光照说,他将人的心灵比作眼睛,将人的理性比作视觉,他认为只有光照之下,心灵的理性才能看到真理。因此只有在虔诚的信仰中,光照才会显得通明透亮,而神圣的真理才能最终被认识。”

    此时蔚蓝的天空中晴空万里,阳光散在海面上,映得金光粼粼。兮若听罢,若有所思道:“也就像眼睛只有在光亮处才能看清东西一样吧,只是我们所见却也未必真实。”

    何星飞见她秀眉微蹙,似在沉思,模样十分可爱,笑道:“兮若,你真是聪慧,假如你也读了我们岛上这些书,想的一定比我透彻!”

    叶兮若闻言,暗想,他这般说,岂不是将我们门派看得低了,便道:“我只是想起了我爹爹平时跟我讲的一个故事,他说我们门派祖师墨翟认为光是直的,于是他做了个针孔成像的实验,并在《墨经》中记载:‘景到,在午有端,与景长。说在端。”

    何星飞见她忽然提起门派前辈,怕她又想起伤心事,朗声笑道:“难怪叶大小姐如此聪颖,原来祖上便有这般高人!”

    兮若知他心疼自己,才故意岔开话题,携着他的手,坐在船舷上,脑袋斜斜地倚着何星飞的肩膀,举目望着茫茫大海,道:“星哥,你方才说的西方究竟在何处,我听我们山庄上的人说本朝太宗皇帝年间,有位叫玄奘的高僧,出玉门关往西方求得大乘佛教,不知那里是否便是?”

    何星飞挠了挠脑袋,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怕是比天竺还要再西边一些吧。”

    兮若轻轻叹息道:“我小的时候,便以为天下之大,莫过于我大唐,直到大些,才知道原来国外有国,海外有海。古人云,天圆地方,可看这茫茫大海,却似无边无际,只怕我们两人与这天地相比,便如蝼蚁一般了。”

    何星飞转过头,看着海风拂过她的青丝,在雪白的脖颈上来回游动,柔声地道:“天地虽大,也大不过心,虽不能至,心可往之。世界再广,又与我有什么干系,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有我的世界了。”

    他看着兮若,眼中尽是一片深情,“因为你就是我的世界。”

    兮若听了这话,顿时柔肠千转,一时间眼泪便要落下,道:“星哥,你说的真好。”

    两个人倚在一起,沐着徐徐海风,随着大船,渐渐西去。

    却说这一路艳阳高照,海上倒也风平浪静,蔚蓝一色的水面渺无边际,映着白云片片,宛如明镜一般。

    兮若在船上呆了数日,四周尽是茫茫一片,不由有些心焦,忽地看见远处有层淡淡的阴影慢慢凝结,忙唤星飞来看。

    何星飞见那团阴影逐渐变浓,慢慢扩大,好似越来越近,皱着眉头,也是暗暗吃惊。过得一阵,海面上竟传来阵阵激荡之声,愈来愈响。

    星飞蓦地明白过来,飞身将兮若扑倒,掩在她身上,大声喊道:“兮若,躲在我身下,千万不要动!”

    叶兮若正欲问个明白,突然四周喧嚣之声大作,震耳发聩,心中顿时烦闷无比,几欲作呕。整个海面好似活了一般,水波激荡不止。忽地狂风大作,遮天蔽日,也不知有多少道影子从身边激射而过,偶尔有两三道弹到她身上,只觉得生生作痛,吓得她将眼睛紧紧闭着。

    何星飞伏在她身上,一声不吭,也不知过了多久,噪音渐渐退去。兮若睁开眼睛,见星飞压在她身上,鼻尖相对,又窘又羞,忙推开他。

    只见他身上衣服破了不少地方,有好几处颜色殷红,鲜血汩汩流下,暗想原来他将我压在身下,全是为了保护自己。

    叶兮若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怜惜,忙扯下裙角,帮他包扎,急道:“星飞大哥,你没事吧?”何星飞见她如此紧张,心头一暖,摆了摆手,道:“都是些皮外伤而已,我皮粗肉糙,不碍事的。”

    兮若见四周还有零散的几道影子飞射而去,细细一看,那东西有鳞有鳍,原来是海鱼,只是两侧长着一对翅膀,不由惊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生地这样奇怪?”

    何星飞道:“这叫做飞鱼,可以跃出水面飞行一里多路,不过刚才那么多飞鱼一齐经过,这般景象,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兮若咋舌道:“这茫茫大海真是奇妙无比,世上竟还有这种怪鱼。”何星飞微微一笑,道:“我抓只来给你玩玩。”

    他起身抽出墨攻,凝神观望,见有只飞鱼飞速射到,一剑刺出,正中它肚腹处,串在剑上,轻轻挑起。

    叶兮若看那些飞鱼快若流星,而何星飞竟然随手一剑便将它牢牢钉住,手法之快,匪夷所思,一时瞠目结舌,惊道:“星飞大哥,你的剑法原来如此之高!”

    何星飞没料到她会这样吃惊,怔怔地道:“我哪里会什么剑法,顶多刚刚学会些,还是你教的呢。我们岛上众人终日出海打渔,这叉鱼之术,大家都会,十分稀疏平常啊。”

    叶兮若听他说的真挚,不似作伪,也不再问了。

    第十三章 乘桴于海

    又过得数十日,天海一线处已隐隐有了几分颜色。兮若手搭凉棚,遥遥望见,忙拉过正在掌舵的何星飞的手臂,喜道:“星哥,快看那边,再过得一两天,我们应该便能上岸了。”

    何星飞顺着兮若的手指方向,远远瞧去,果然大海边际模模糊糊的好似有些楼宇。待要再细细观看,却见远处海浪之中似乎隐隐站着一人,长发猎猎,随风而动。

    兮若此时也注意到了那边,见那人手中不知拿着什么,竟直直地站在风浪中,徐徐而来,十分诡异,暗道这大海之中怎么会有那么多怪事。

    她一时想到那鬼神之事,心中害怕,攥着何星飞的衣袖道:“星哥,那是什么东西,是海鬼吗?”

    星飞虽久居海岛,水性甚佳,但也从没见过这般景象,不滞于物而行于怒涛之上,不知如何作答。

    一船一人,在海上相向而行,缓缓接近,如此景象,却是十分壮观。只听得那人高声歌道:“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歌声高亢,卷着浪潮,滚滚而来。

    何星飞皱眉飞道:“他在唱些什么?”

    兮若望着那人,怔怔地道:“这话却是出自《论语》,孔夫子说如果主张不通,便乘着木筏飘往海外,他认为子路勇力可嘉,定能追随他。”

    她见那人高歌而来,气势磅礴,心中也是好不震撼。

    说话间,那人已逐渐清晰起来,只见他一头白发,随风舞动,双脚原来是踏在一根木筏之上,只是那木筏既窄且薄,飘于海浪之间,竟似无物。

    他手所握是一根竹篙,缓缓划动,神情洒脱,大有遗世独立之态。一顿饭的功夫,那老者的竹筏已划到了大船之侧。

    何星飞见他约莫五十多岁年纪,须发尽白,衣衫已经湿透,仍向东而去,不由为之心折,道:“老人家,你衣衫尽湿,此时风浪已大,快上船来换些衣物吧!”

    那老者停下歌唱,哈哈笑道:“不妨,不妨,换了干的,终究会湿,却不如不换。只是我在海上行了两日,酒水已尽,能否讨些喝喝?”

    星飞拱手说道:“区区酒水,何足挂齿,还请前辈登船共饮!”当下对兮若道:“兮若,快去船舱中,把我们船上的酒水,尽数拿来,给前辈喝。”兮若应了一声,自行去了。

    船上无桌,何星飞便拿来三张毯子,三人在甲板上按主宾坐定。兮若给那老者斟上满满一杯,那老者也不客气,便一口饮尽。

    只见那老者放下酒杯,眼中异彩大放,捻着胡须赞道:“好酒,好酒,没想到老朽在这茫茫东海之上竟能饮到此酒。”

    何星飞听了,暗想这酒在我们岛上也属寻常,难道竟是我不知道它的妙处,便端坐于席,洗耳恭听。那老者继续侃侃说道:“天宝三载,我与一位平生好友同游梁宋,纵马燕赵,便有幸饮过这酒,此后万水千山也不曾见过。”

    兮若家风甚严,从没有沾过酒,见那老者神色欣喜,心中想到,我在岛上时也见过这酒,难道当真这般好喝。

    她好奇心起,便自斟了一小杯,轻轻地啜了一口,只觉得这酒入口极其香醇,忍不住又啜了一口,却顿时又觉得苦涩无比,伸了伸舌头骂道:“怎么这般的苦,有什么好喝?”

    那老者笑道:“姑娘,你年纪尚浅,品不懂此酒滋味,这酒名叫沙华酒,须尽用曼珠沙华酿造,入口初时极甜,后劲却苦。”

    他又饮了一口,道:“世上最妙的莫过于一个‘变’字,子曰:‘上下无常,非为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