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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子第3部分阅读

    相,别说是大家闺秀了,连一般女子的矜持,在她身上也是看不见的——何焯在心里一个劲的嘀咕。

    “你是心疼我吃穷你家?”小气鬼。

    “我是怕你吃掉的菜金还不抵买药钱。”也不怕撑死。

    “大姑娘的手艺好嘛!以后谁娶了她,谁可享福了。”可惜她没有兄弟,仅存的表哥还不争气,要不然她一定鼓动兄弟娶回这么个好老婆。

    何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直翻白眼,“放心吧!没人敢把她娶回家。”

    “为什么?”何夫子就嘀咕了,“大姑娘虽然长得不算玲珑可人,可也算端正大方。怎么就没人肯娶她呢?改日我来替她做媒好了。”

    等她知道实情,怕就不想再给大姑娘做媒了——何焯戳她痛脚,“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你到现在还嫁不出去呢!”

    “那不是因为你不肯娶嘛!”

    这个话题还是不要再继续下去比较好,何焯悻悻地转过头,却瞧见何家书坊幽深的巷子里灯火通明。谁点了这么多的灯笼,是要放火吗?

    何焯拉住何夫子,自己往里张望着,冷不丁地瞄见了一张才见不久的脸,“卫成器?”只不过此刻那脸肿得有点像猪头,全赖何夫子那一手上好的拳脚功夫。

    “卫家那败家子还敢来?”

    何夫子操起旁边的木棍子就打算往前冲,何焯冷静地拉住她,把她护在身后,他自己倒向前探去,“他刚吃了亏,这会子就堵到你家门口,怕是有备而来,我们还是见机行事吧!”

    小心归小心,手里的棍子何夫子可抓得牢着呢!她一步步小心翼翼往家里挪去,进了正门,就听见阿翁高声喊道:“夫子啊,你可回来了,卫少爷等你老久了。”

    “那是一定,”何夫子高声大笑,“我打了他以后他肯定就在这儿等着了。”

    “什么?你打了卫少爷?”何家阿翁显然就点搞不清状况,他掸眼看到何夫子身后跟着的何焯,随便招呼了声,“何公子,您怎么也来了?”

    何公子?何公子?何……公子?

    之前何家阿翁可一直都是一口一个“贤婿”地叫着,怎么转眼的工夫他就成了“公子”,还是这种不冷不淡的叫法——何焯狐疑地盯着何家阿翁,人家的注意力全在堂屋内那位翩翩佳公子身上。

    “来来来,夫子啊,你快给卫少爷换杯新茶来,这遭茶都沏得没味儿了,可见卫少爷苦等你几许吧!”何家阿翁搀着何夫子的手直往卫少爷那头送,就差没直接把她推进他怀里了。

    就连何焯都看出何家阿翁怪异的举动,他不会误会什么了吧?

    何夫子也不管这当中有什么古怪,直截了当地问他:“你来干什么?”

    她方一开口,卫成器便一把拉住她的手,“我自小到大,虽说家父管得紧,看得严,可从没有人像小姐一般教训过我。今日一见,我方知,原来小姐才是我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佳人。”

    何焯刚喝了一口茶,听了这话喷也不是咽也不是,含在嘴里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

    这……这卫成器在耍什么花招?

    这也正是何夫子所想的,一把揪住卫成器的衣襟,如果他的梦中情人是只母老虎,她立刻就变身,“你少给我玩这些花招,我可不是那些愚蠢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麻雀,不会上你的当。如果你要报复我,尽可以放马过来,这些无聊的小动作就不用了。”

    “我是真的爱慕小姐,我愿用我的行动向小姐您证明我的一片真心。”

    鬼才相信!

    何焯这个死鬼不得不相信何夫子那个死鬼是真的有死鬼喜欢的。

    自打那晚之后,卫成器那个公子哥是成天往何家书坊跑。何夫子也不理他,他就坐在墙根底下啃书。如此这般在书坊耗上一天,何夫子也没跟他说几句话,书他倒是啃下厚厚一摞来。

    莫非……难道……也许……他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印书女了?

    “不是真的喜欢,成天在何夫子面前晃悠?”

    大姑娘没头没脑的一句说得何焯浑身冒冷汗,“不会的,谁会喜欢上那个印书的?”

    大姑娘将浆洗好的衣裳给他叠了,塞进包袱里,临了又冷不丁来上一句——

    “你呗!”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戳我蹩脚?”他真的很烦她唉!尤其是现在。

    大姑娘一张嘴还就没完了,“虽说何夫子是个印书的,可见识不凡;虽说她举止粗鲁,可为人却很有性格,挺讨喜的;虽说人家地位低下,可好歹也是四爷的包衣,你没听说吗?宰相门人四品官,人家可是皇上儿子的亲信,混个三品不为过吧!这样算来,那个败家子喜欢她也不是没道理的。”

    “你会喜欢一个揍你的人?”何焯挑眉。

    “如果她是这世上第一个教训我的人,不论喜欢不喜欢,至少,她于我是特别的。”

    最后这句她说得极认真,认真到何焯想不认真都不成了。他搔搔脑袋,人已经往门口去了,“我忽然想起来那本书稿有个地方有点问题,我……我去书坊一趟。”

    大姑娘鼓着嘴巴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再度发话:“不就是去洞察战况,了解敌情嘛!装什么装?文人多狗屁。”

    第4章(2)

    被大姑娘说中了,何焯就是去何家书坊察看敌情,他绝对不相信八爷的表弟会明媒正娶一个印书女。

    可惜传闻在他的眼前变成现实,他躲在书坊门外的老槐树下,就看见那个趾高气扬的卫成器蹲在屋檐底下,捧着本书,漫不经心地看着。每每何夫子打他身边经过,他就拽住她的裙角,一脸狗儿的丑相,就差没淌口水了。

    看得何焯心里那个气,心头那个恨啊!

    他想也不想,打头就走到卫成器面前。见到他,卫成器的第一个想法是叫何夫子,不料何焯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压根不让他有出声的机会,起头就问:“你不会真想娶一个印书女吧?”

    卫成器瞧了一眼正忙着补字的何夫子,转过头正经八百地对何焯道:“我……是认真的。”

    “你会认真?见到何夫子那天,你在儒茶青幽里正认真地想要娶喏喏小姐呢!这才几天的工夫,你要忘了,我倒可以给你提个醒。”

    “我没想娶喏喏小姐,只打算把她收了房,但我对夫子是认真的……我要娶她为妻。”说着说着,卫成器的眼神就飘向何夫子那边。她完全没有觉察到这边的硝烟弥漫,兀自忙着手里的活,也不在乎沾染上那一身的尘土。

    何焯见试探不出他的真心,索性横下心来吓唬他:“卫二爷要是知道你打算娶回家一个印书女,他会作何感想?”

    “我爹?”这个问题比上一个问题好回答多了,卫成器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就是我爹叫我来的,他说这世上难得有个人能管得住我。他还说,要是夫子真能把我看住了,说不定卫家很快就能出个状元呢!我爹还说,要是我能有夫子一半的才学,他就不用烦了,此生也就对得起卫家的列祖列宗喽!”

    “你……你爹对何夫子的评价还真……真高呢!”

    最后一招杀手锏也被夺去了,这下轮到何焯犯难了。

    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拿出吓唬小孩子的全套手段,“你知道什么是娶妻吗?娶妻就意味着你不可以再四处喝花酒,不能随便收个女人进房,你得安心在家待着百~万\小!说练字,你得一心向往功名,你得赚钱养家连带着养活妻子儿女——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卫成器眨巴眨巴眼睛,赫然有感而发——敢情娶个老婆回家跟找个爹回家是一样的啊!“你说的这些我前二十来年都已经历过了,现在也正在经历着,那我还怕什么?”

    卫成器的坦荡无畏让何焯措手不及,那份性情曾几何时他也拥有,然而在入京城的这几年,在六试不中跌宕起伏的这几年,他的那些情怀又到哪里去了呢?

    他年少得意时也曾觉得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回家,举案齐眉一辈子那是多么惬意的事。什么门第,什么名风,又怎及夫妻同心、同趣来得重要?

    然在京城待的这些年,他极力跻身宦海的这些年,他发现一个人的出身背景家世权位可以左右这个人的全部,包括他的才情。

    即便你有再好的学识才德,只要你出身卑微,你便永远被人瞧不起,甚至你都无法容于读书人之中。相反的,那些出身高贵的名门子弟随便一篇糊眼睛的烂文竟然可以名躁一时。于是那些混迹京城的文人宁可成为达官显贵的门人,甚至是奴才,也不愿与一般平民为伍。

    他渐渐明白,想要证明自己才德的最好办法就是登入高门——娶妻是一种选择,也是一种办法。娶一个印书女,他也会沦为下等卖字为生的破落书生。

    他的犹豫和野心,或许很早以前何夫子就已看透,所以她才会那么坚决地非做正妻不可吧!一旦有权有势的正妻进门,她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其实……她比他还清楚。

    他旁若无人地想着那些埋藏在心底许久的心思,全然未觉身前同他说话的人已经换了。

    “在想哪家名门小姐呢?”

    何焯缓过神来正对上面前摆出一派得意之色的何夫子,“卫成器那小子呢?”

    “说是要准备提亲,去安排了。”她的得意根本写在脸上呢!

    “你还真打算嫁到卫家,做那家的少奶奶啊?”何焯不相信,那个前两天还信誓旦旦要他娶她的何夫子,转头就想嫁给卫成器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怎么办呢?”她倒显得为难起来,“我只是想做正妻啊!”

    他气了、急了,“也就是说,只要有人肯娶你为妻,谁都可以,是不是?”不等她回答,他接着就说:“我娶你,行了吧?若这是你所希望的,我娶你!我娶你,成吗?”

    “……成啊!”

    她答得倒是爽快,更爽快得还在后头呢!“你和卫成器,你俩谁先提亲,我就嫁谁。”

    她话未落音,他已经跑出门了。

    “你干吗去?”

    “我还不赶紧让大姑娘找媒人去!”

    这时候腿脚千万得麻利点才是啊!见他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卫成器才打后面钻出来,拉拉何夫子的胳膊肘,他怯怯地追问:“我不是真的要提亲吧?”

    何夫子扭头给他一句正经八百的回答:“怎么不是真的?你当然要提亲。”

    卫成器懊恼地抱住脑袋,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日子没法过了,整天也不让人出去逛,只把人锁在院子里百~万\小!说。还得陪你骗那个蠢蛋,你就放过我吧,堂姐!”

    郁闷啊!

    卫成器实在郁闷得不行了,偷偷溜出何家书坊,带着几大缸的酒跑到儒茶青幽找喏喏小姐解闷来了。

    喝得半醉不醒的当口,他抱住喏喏小姐不住地诉苦:“你说我可怎么办啊?难道我真要派人去何家提亲?这不成笑话了嘛!也不知道老爷子到底是怎么跟堂姐说的,怎么会搞到提亲这一步呢?她可是我堂姐。”

    他的醉话叫喏喏小姐听着好笑,“令尊大人糊涂了不成,居然会叫你向你堂姐提亲?”可,她堂姐是谁啊?也姓何?这京城里怎么这么多姓何的啊?

    “谁说不是呢!”卫成器可算找到讲理的地方了,拉着喏喏小姐直吐苦水,“老爷子觉得堂姐学问好,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把我送她那儿。堂姐就整日里管着我,叫我百~万\小!说写文章,我哪是那块料啊?堂姐就说了,我要想脱离苦海也成,就得听从她的安排。她安排什么啊?她净安排我怎么刺激何焯那笨蛋了!”

    一听此事跟何焯有关,喏喏小姐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拉住卫成器,要他那打着卷的舌头把话说清楚了。

    “什么刺激何焯?谁要你刺激何焯了?”

    “还能有谁?我堂姐,何夫子呗!”卫成器醉眼惺忪地全说了。

    这可把喏喏小姐给听糊涂了,“你堂姐怎么会姓何呢?”再说了,这卫成器不是廉亲王的表弟嘛!若何夫子是他的堂姐,那跟廉亲王也沾着亲呢!那怎么能做一个印书女?“你说的何夫子是何家书坊那个印书的?”

    “除了她,还能有谁取这么个名字?”

    卫成器提到“何夫子”这三个字就来气,“自己想嫁给人家何焯,还非把我拉上?不是已经打赌赢了嘛!叫何焯那个笨蛋依照赌约娶了她不就完了,干吗非拉上我刺激那笨蛋?我就不懂了,这世上怎么会有何焯那么蠢的人?居然相信一个大少爷真的要娶个印书女为妻,有没有搞错啊?”

    卫成器的话在喏喏小姐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打转,她还未理清听到的这些话,更多的刺激又随之而来。

    “更让我搞不懂的是,何焯不都决定娶她了嘛!堂姐干吗还把我拉上,怕何焯中途反悔是不是?难道何焯知道她骗他,就不会反悔把她休掉?这个笨蛋!两个都是笨蛋!不对,我也是笨蛋,干吗那么怕堂姐?她能拿我怎么样?所以,总共有三个笨……”

    他酒话未说完,却被喏喏小姐一把揪住,“你说什么?润千……就是何焯已经决定娶何夫子了?”

    “他说去让家里头什么姑娘去何家提亲来着……”

    醉得站都站不稳的卫成器被喏喏小姐推到一边,此刻她哪还有心思管他啊?她有更要紧的事要去做,她要阻止何焯做出错误的决定。

    何夫子啊何夫子,你是机关算尽,然你千算万算,算不到你会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吧!要谢你就谢你这位好堂弟,要怪你也得怪你这位蠢堂弟。

    果然是三个笨蛋呢!

    喏喏小姐乘着小轿深夜赶往何府,开门的正是何焯,“这么晚了,喏喏小姐,你……你怎么来了?有什么紧要之事吗?”

    “于你而言,确是万分紧要的大事。”

    于她,于何夫子而言,亦然。

    第5章(1)

    何夫子总爱早早来到印书场,检视已经坏掉的字块,或补或重做。少了排版时的忙碌谨慎,雕雕刻刻当中蕴藏着无限乐趣——这才是她之所好。

    她手里在刻的是何焯的印章,她喜欢为他刻各式各样的章,印在他的书集里,融为一体。

    他的脚落在她的面前,手一歪,刻刀在她的指尖划出了一道血口。她把手指放到口中,甜腥气迅速蔓延。

    “你不会这么早就跑来提亲吧?”

    “我等了你一夜。”他在院门外站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到底是想明白了。

    何夫子隐约察觉他面色不善,却还打着趣:“你还真是着急啊!放心,就算卫成器来提亲,也不会赶这一大早的。”

    “他不会来提亲的。”他厌恶再听到她的谎言,厌恶再看到她虚伪的笑容,厌恶她的一切,“我都知道了。”

    “呃?”难道他说的是……

    “不要再掩饰了,也别再欺骗我了。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何焯无法控制地冲她喊了起来。

    何夫子仍在狐疑,“你……你怎么了?我……”

    “我知道卫成器是谁,也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只是不知道你——对你,我彻头彻尾全然不了解,我根本就搞不清楚你对我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何焯调转头,他想了一夜,以为自己已经够冷静了,可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无法控制的愤怒,因为她的欺骗,由来已久的欺骗。

    “也许我是自私,一心想拥有你,却又愿明媒正娶。但至少,我对你是坦白的,我坦白地表现我的情感和我的私心。自始至终我从未欺骗过你,可你呢?”

    他无法在跟她相处下去,他怕再多待一刻,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朝她发泄自己的怒火。那并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伤害她,却深深地伤害了他自己。

    如今,他唯一可做的就是抽身走人。

    他疾步往外去,见他匆匆的背影,何夫子知道她最害怕的事发生了。她快步跑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何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我是……”

    他抽回自己的手,眼睁睁地看着她摔倒在地,刻刀在她的掌心划出明亮的红色。他怔怔地看着,只觉得心口堵得慌,却什么也不愿去做。

    “在儒茶青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故意跟我打赌,要我娶你,也是事先就设计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