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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夫子第3部分阅读

?一直说什么不相信我会实现诺言,其实只是为了激起我的君子之心吧?现在呢?这一摔又是为了挽留我?够了,何夫子,或者我该叫你卫夫子,卫大小姐——别再用你精心编织出的虚伪去蒙蔽我了,别再想用些假的东西拉住我的心——从今往后,我们……你和我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他近乎逃命似的跑出了何家,何夫子望着他渐去渐远的背影捏紧了手,疼痛让她打起精神。

    他不会就此走掉,他们不会就这样结束,他会回来的——她告诉自己,何焯一定会再次回来的。

    何焯与何夫子闹翻,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卫成器。

    “堂姐,你饶了我吧!我……我大概酒后失言,跟儒茶青幽的喏喏小姐说了,我也没想这事竟会传到姐夫那里啊!堂姐,堂姐,你不要生气,我……我去给你把姐夫求回来就是了。”

    卫成器算是怕了这位堂姐,自打她不让他再进何家书坊,他们家老头子就断了他的月供。从管家到账房没一个给他取钱使,没了钱,他大少爷可就不再是少爷了。连店小二看到他都不住地提醒:您什么时候把账上的钱给结了?

    没钱就连体面也没了,他除了向堂姐求饶还能怎样?

    想要求得堂姐的原谅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求得那位姐夫的体谅,他们俩和好如初,堂姐才能放过他啊!

    撵着轿子,卫成器马不停蹄地来到何府。正碰上何焯心绪不佳,向廉亲王告了假在家中修养。

    他难得彬彬有礼地请大姑娘通报一声,不想大姑娘直接回说:“卫公子您还是请回吧!我们家爷什么人也不想见。”尤其是你这个骗子合伙人——这句话她暂且藏在心里。

    不见?没关系,这何府不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嘛!他扯着嗓子在这里喊,何焯就是把脑袋埋进被子里,也是能听见的。

    “我说姐夫,姐夫啊!你也别生我堂姐的气了,估计她也是给你逼得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么条妙计——你要当它是j计也成啊!你想啊,这世上哪个女子能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当计策?这万一不成,这辈子可就毁了。再说喽,娶这么个老婆回家多好啊,以后什么都不用烦,动心思的事都交给她去办,咱们大男人只要负责玩玩闹闹就成——你说是吧,姐夫?”

    他扯着嗓子终于喊出了效果,门里那只倒霉蛋阴着脸开了门,说出平生从未说过的一个字:“滚——”

    “哎哟,这是叫谁滚呢?”

    这人来得真不是时候,何焯定睛一看,立刻上前赔不是:“这话原不是对您说的——八爷,您怎么来了?”

    廉亲王打头就瞧见正站在屋檐下的卫成器了,他们俩虽说不常见面,可逢年过节的,卫家二爷也时常领着这小子去王府里请安,他倒也熟悉。只是这几年,二爷外放,他们这对表兄弟倒是有日子没见了。

    “这不是成器嘛!你怎么跟我府里的人闹上了?”

    卫成器见到八爷赶忙请安问好:“这当中有点误会,我今日是特意来向何先生解释的。”

    “怎么个误会说给我也听听,也都不是外人,一个是我府上的上宾,一个是我表弟,我来帮你们二位化解化解。”

    “其实也没什么……”

    何焯想岔开话题可惜已经迟了,卫成器像蹦豆子似的,把何焯和何夫子之间那点子破事全都给倒了出来。听得廉亲王时而皱眉,时而大笑。

    “是这样啊?还真是巧了。”廉亲王拍案而起,“我今儿来,一是想看看何先生休养在家是否身体不适,二就是想给何先生说门亲。可巧了,我要说的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我这位表亲何夫子。”

    “啊?”大姑娘吓得半张着嘴巴,何焯索性惊得说不出话来。

    廉亲王见他们这么大反应,忙从旁解释:“说起来,何夫子也是我大舅的遗孤,之前流落在外,我也照顾不上。前些日子,二舅,也就是他父亲……”八爷指指卫成器道,“他来同我说了,说是要把何夫子入了卫家家谱,我说这是好事,也告慰了大舅的在天之灵。二舅又说何夫子已近二十尚未婚配,求福晋给做个媒,找户好人家给托付个终身。也不知福晋怎么想的,一下子就想到何先生您也至今未曾婚配。

    “我本觉着先生跟何夫子不太合适,她一个印书的,配你这么个写书的,到底差了些。然福晋倒劝我,这些年也没顾上这么个亲戚,她受的那些苦,她如今的局面也是我这个做哥的错。

    “我一想这话也是,叫了她进府来见见,又让福晋从旁瞧着,好在品行修养都是不差的。等入了家谱,抬了旗籍,那也是贵人,配给先生拾掇拾掇家事倒也还成。遂我才斗胆担了这份唐突,把这事揽上身——先生,您看?”

    何焯闷着头半天未吭声,久久之后方道:“八爷开这个口,于何某是天大的恩典,本不该推辞的。然何某与何家小姐之间多有芥蒂,这亲攀得怕是不合适吧!”

    八爷略点了点头,“刚刚成器也说了你们之间的误会,我这位表妹也是太厉害了些。这事先生也不急着回绝,先放着,待过些时日再说。先生看,可好?”

    八爷都这样讲了,何焯再怎么不快也不能够一语回绝,只好暂且放下。他心想,等过些日子八爷提亲的这份心渐渐淡了下来,再行回绝也未尝不可。

    有一点他得说白了,他是不想再跟何夫子这女子有任何的牵扯了,所以她也不用再动任何心思。

    何夫子未料会这么快再见何焯,前些日子他才指天发誓再不见她的。

    她狐疑地瞧着他,他倒先开了口:“我是不想再见你的,你也不用再动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他悠悠一叹,脸上尽是不屑,“你倒是厉害,竟把八爷都请动了。你有这份能力,何苦为难我来着?什么达官显贵,什么名门望族不好嫁,非盯着我做甚?”

    “看来八爷已经去见过你了?”

    她这是什么口气?搞得像她比他还无奈似的!何焯心头火越烧越大,拿起桌上的杯子一口饮尽,喝进肚里才觉得那水味道怪怪的。

    “这……这是什么东西?”

    “沾在手里排字的,昨天的,有点臭了呢!”

    这会子她的坦率让他想吐,一边呕着那些脏东西,他一边哀叫连连:“现在你怎么不骗我了?”

    “是你要我别再骗你的。”她冤啊!

    “我还要你别再毁我名声呢!可你居然请动了八爷。”这个死丫头,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反省啊!

    第5章(2)

    何夫子不吱声了,眼睁睁地看着何焯在那里发牢马蚤,这样一来他反倒说不出话来,“你……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也没想到八爷说要帮我找个婆家,竟然是盯上你了。”她也很无奈啊!

    她那是什么表情?看起来还挺委屈的啊!“你以为八爷会把你说给谁家?”

    “就像你刚刚说的,达官显贵、名门望族,哪个不成啊?干吗非得是你?”她嘟囔着。

    何焯恨不能掐死她,“你……你简直……”

    何夫子趁着时机忽然凑到他耳边吹暖风,“其实你打心底里挺高兴八爷来替你我说媒吧?难道你真希望我嫁到别家去?”

    何焯不吭声,不承认也不否认。他很清楚,他并不希望八爷把这个媒说到别家去,可要他接受一个满嘴谎言的女子为妻,还不如把她直接丢进尼姑庵里呢!

    他低着头拿帕子擦去嘴边的污秽,却不小心对上她清澈的眼眸。

    “现在,可以听我好好解释了吗?”

    他仍是不出声,不拒绝也不接受,一如他此刻左右为难的心情。他对她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喏喏小姐同你说的那些都是事实,我确实是卫成器的堂姐,也确实与他合谋想要激你娶我。但有一点请你相信,我也是卫二爷,也就是我叔叔为了得到你那本《八股锦绣集》,找上门来的时候,才与他相认的。”

    这一切还得从廉亲王胤鶴的出身开始说起——

    “廉亲王的母亲卫氏,原本是满州正黄旗包衣人、宫内管领阿布鼐之女。因是辛者库出身,故较后宫其余人等视为卑贱。你在京城几年,约莫也知道宫里的规矩吧!辛者库是内务府管辖下的奴仆,清代八旗官员获罪后,他们本人及其家属被编入辛者库,成为戴罪的奴仆,以示惩处。

    “卫家的先人,据说是我父亲的祖父获罪,以至整个卫家成为辛者库罪籍。按照宫里头的规矩,姑母的出身仅能充当宫女,在宫内干些粗活,与圣上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谁知她因温柔聪慧、美丽出众,被康熙爷看上,初时只是受到恩宠,并未加封。

    “父亲与母亲本是青梅竹马,二人少时便玩在一块,约定好成年后结为夫妻。一个辛者库出身的人想娶一个包衣奴才之女为妻,本也是名正言顺。孰料后来姑母为圣上诞下麟儿,就是当今八爷,因此受到加封,成为常在。自那时起,祖母就对父亲要娶母亲一事极力反对。

    “因为祖母的强烈反对,父亲不得以放弃了娶母亲为正妻的想法,将母亲收为外室。父亲曾妄想,有朝一日在得到祖母同意后能接回家中。在这段时间内,父亲听从祖母的安排另行成亲,娶了一位从五品官员的妹子为正妻。母亲进卫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可她偏在那会子有了我。

    “康熙三十九年,姑母被册为嫔。不久,她又被晋升为良妃,成为康熙帝当时仅有的五位妃子之一。也就是那年,父亲作为良妃的弟弟被封了官,带着正妻坐船去福建那边任职。因为正牌夫人去了,母亲不方便同往,只能留在家里等候父亲的消息。孰料父亲的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自此以后再无消息。

    “听二叔说,好像父亲临走前还为了母亲的事同祖母发生了争吵,因此父亲离世后,祖母更加痛恨我母亲——大约是内疚吧!不管什么原因,祖母是绝不允许我和母亲进卫家的。又过了几年,母亲因为病重撒手人寰,阿翁因为气恼卫家,索性给我改了‘何’姓,自此以后我便跟着阿翁阿婆在书坊里过日子了。

    “至于二叔……他少小时便跟着亲戚在南边住,后来在祖母去世前才得知父亲还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尚留人世,多方打听隐约知道我母亲姓何,是家书坊的独女。上回来找你,和我一番攀谈之下了解了我的出身,二叔将其视为天赐奇缘,遂想把我收入家谱,改回‘卫’姓。”

    这就是她的故事?她全部的故事?何焯听着,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啊!

    “那你和卫成器,你们……”

    “我和二叔达成条件,卫成器配合我激你娶我为妻,我呢,帮卫成器读书,助他考取功名。”

    就这样?所有的骗局只是这样?可何焯怎么还是觉得何夫子在某些地方对他有所隐瞒呢?

    “你……”

    “你离廉亲王远点,还有——千万不要答应他娶我之事。”

    “……呃?”

    何焯傻掉了,那个几天前还千方百计想阴谋搞算计刺激他娶她的女人,现在却要他别娶她?

    她成心耍着他玩,是吧?何焯愤而大吼:“你看中更有权势的人直说便是,用不了玩这等花招。”他起身欲走。

    何夫子告诉自己,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他走掉,不能再任他继续误会下去。他要她的坦白?

    那她就明着对他说了。

    “何焯,你这个笨蛋,你怎么就不明白?我是不希望你卷入九子夺嫡,万劫不复的境地。”

    “别再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敷衍我,你真以为我是个笨蛋,难道还不比你一个印书女更懂当前朝局?”她总爱自以为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何夫子愤愤地瞅着他,“是你太自以为是了,总是看轻我。”

    他当真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吗?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进入廉亲王府?是李光地!是你那位恩德戴天的恩师向廉亲王举荐你。”

    这又如何?何焯觉得很正常,“恩师确是帮了我许多。”

    “他帮的可不只是你一人。”何夫子说得口干,兀自倒了杯热茶,先润了嗓子再说。她也不招呼这位客人,估计人家也不敢再喝她的水了,“你那位恩师帮过的人可多了,除了把你何焯举荐给八爷,他的其他一些历届门生故吏也分别被举荐到三爷、四爷和远在外头的十四爷处,早年间还有些他的门生供职于被圈禁的大爷和被废掉的太子爷那里。李光地的这些推举并不是一般的举荐,他的这些门生往往充当这几位皇子府邸内的参谋角色——与你今日之遇如出一辙。

    “一如你今日成为八爷的上宾,为其谋划一般,那些门生也在不同的夺嫡之战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就连如今堪与八爷抗衡的雍亲王四爷府邸内也有李光地的门生。后来大爷和被废掉的太子爷纷纷垮台,他那些门生也因此或丢官或发到外地做官,更有几位心腹被诛杀。一旦这些门生跟着皇子倒了血霉,就像对待陈梦雷陈先生一般,你那位恩师可再不会出面保举——你觉得一切只是巧合,当真只是你那位恩师爱才惜才?”

    何焯心里“咯噔”的一声,像被一块大石头砸中了要害。他在八爷府里这段时间,不管是否愿意,朝局上的事多少也知道一点。

    当今圣上痛恨党争,这是众所周知的,可康熙爷毕竟年岁大了,谁会接下那把龙椅,朝中每个官员都在私底下审时,在心中度势。

    难道恩师真如何夫子所言,明知道圣上厌恶党争,可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他自己不选择皇子,却让自己的门人投石问路?

    若真是如此,他们这段师生情又成了什么?

    他跌坐在圈椅内,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何夫子心知他开始考虑这当中的蹊跷之处,她庆幸于他在跌到谷底之前终于懂得为自己设想了。

    “何焯,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我说了多少谎话,请你相信两件事,其一,在这世上,也许我会害任何人,但绝不会害你;其二,如果天地间,于你而言只剩一个人可以信赖,那么那个人除了我,绝不做第二人想。”

    何焯怔怔地陷于椅内,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不知道他下一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被恩师设计进入政治陷阱中的自己该往哪条路上走,还是……还是根本就没有路可以走?

    “依你之见,我该投靠四爷?而远离八爷的圈子?”

    他蹂躏着自己的十指,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怎么会这样?我以为进入南书房,入驻廉亲王府,我以为我终于找到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毕生的抱负。我并不想进入谁的圈子,更不想参与什么夺嫡之争。”

    何夫子扶着他的肩膀,说不上是安慰还是有意刺激他,“可你已经卷入了,何焯——你没得选择。”

    “你是四爷的包衣,你当然希望我跟随四爷。”

    他到这一刻还以为她如此这般的相劝是别有目的吗?何夫子长叹一声:“你总说我对你是虚情假义,是机关算尽,可你何曾看到我的真心啊?”

    也罢也罢!走到现在这个紧要关头,儿女私情倒还是其次,最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才好。

    她决定与他推心置腹一番——

    第6章(1)

    “何焯,此时、此刻、此地,除了天地,只有你我二人,平心而论,你觉得当今圣上如何?”

    抛开取悦龙心之意,在南书房侍候了一段时间的何焯真心以为——“当今圣上可谓千古一帝。”

    康熙爷早承大业,勤政爱民。经文纬武,寰宇一统。虽说是恪守祖业,然顺治帝留下遗患甚多,康熙爷要守业更要开创。他圣学高深,崇儒重道,几暇格物,豁贯天人,尤为古今所未觏。他在位这些年,除螯拜、平三藩、收台湾,平定准噶尔叛乱,遏制沙皇俄国的扩张。放眼普天之下,久道化成,风移俗易,天下和乐,克致太平。

    综观历史,堪与康熙帝相比的君王,前无古人后……怕也少来者吧!

    何夫子点头称是,“康熙爷确实是一代明君,所以在立储之事上绝不会马虎。加之有二废太子之事在前,圣上更不会随心立储,你以为呢?”

    立储之事已成当前大事,虽然康熙帝不言,但私底下九之夺嫡早已闹得沸沸扬扬,何焯也深感此事重大,“那么你是觉得四爷最有希望继任皇位喽?”

    何夫子摇了摇头,蹙眉道:“我不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