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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第7部分阅读

    胸膛。

    她懂他的意思,今晚,面对最真实的自己,没有道德的牵制、身分的考量,将违背伦常的罪愆远远拋在身后,这一刻,他们只是单单纯纯的男人与女人,以心相依——

    算她自私好了,心苹姐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拥抱他,而她,却只剩今晚了。

    “会不会冷?”

    她摇头。“不会。”有他在身边,她永远不会冷。

    他背靠着树干,将她密密搂在怀里,她的双手圈在他腰际,倾听着他的心跳,贴靠着、倚偎着,就像是对缠绵了一生一世的爱侣。

    “那你会不会不舒服?”她是靠在他身上,被他呵护着,但是他就不一样了,坐在树上、靠着枝干的滋味不会美妙到哪里去。

    “不会。”他同样回答。和她在一起,哪里都是天堂。

    “晴,有样东西给你。”

    “什么?”颈肤一阵冰凉,她低下头,一条银链系上颈间,是两颗镂空重叠的心形坠饰,小巧精致,在月光下闪动着幽浅流光。

    “同心链。本来打算在你十五岁生日那年送给你的,并不值多少钱,明知道再也没机会送出去,却还是舍不得丢弃它,一直保留到今天。现在,我把它交给你,就当是纪念。”

    同心链、同心链,永结同心。

    他对她从来就不是表面上的无情,他爱她的岁月比她想象得更早、更久。

    她偎着他,胸臆间熨贴着同心链,以及他与她,互动的心。

    “好可惜,这棵不是杨桃树,我现在好想吃杨桃。”她喃喃低语,多想再次重温那年无忧纯净的情怀!

    “我们现在去买。”他坐直身,当下就要拉她下去。

    “不要啦!”她赶紧拉住他。“我随口说说的,现在又不是杨桃的产季,而且又那么晚了,时机不对。”

    沈瀚宇沉默了。

    小小一颗杨桃,让他领略了爱情的滋味,可是也一如她所说,他们爱错了时机。

    身分不对、方法不对、地点不对,相爱时机,也不对。

    所以,他们永远只能尝到,酸酸涩涩、难以入喉的杨桃滋味。

    她握住胸前的银链。“哥,你会过得很幸福吧?”

    他回眸,无法答复她。

    “心苹姐很爱你,我相信有她在身边,你一定可以过得很好。过去那一段,错都错了,我们都把它忘掉,各自重新开始,好不好?”

    “……你忘得掉吗?”

    “嗯!一定可以的。”深怕说服下了他,她用力地点头,再点头。

    “够了!”他捧住她的脸,对上她泪光闪动的眸子。

    “答应我,哥。你一定要过得很快乐、很幸福,连同我的分,一起幸福下去,这样,我才能死心……”

    “连同你的分?那你呢?”

    “我也会找到我的幸福,你不要担心我。”她强忍酸楚,说着违心之论。

    “齐光彦吗? ”

    “或许。你不能否认,他对我真的很用心,除了你,就只有他对我最好了。”

    “你会像爱我那样,把所有对我的感情……都给他吗?”

    “我会!你也要这样做才可以,心苹姐值得。”

    他闭了下眼,强自压抑地点头。他没有资格抗议什么,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宇……”她心疼着,轻抚他沉痛的面容,他不去思考,将她紧揽入怀,绝望地吻住她。

    这是最后一次,他放纵自己的感情,在彼此交融的泪水中拥吻,同时尝到他与她咸咸的泪、炙热的唇。往后,在没有她的人生里,他永远会记住这一晚,有个女孩,与他交换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吻。

    无法告诉她的是,不管这一生他会有多少女人,心中最深的挚爱是她,同时,却也是他这辈子永远不能拥有的人。

    他放手,不是怕毁了自己的人生,而是想保有她的人生,她还有无限可能,有太多男人等着爱她,她会找到更好、更适合她的,而他会永远将她放在心中,永不忘怀这一生,他曾如此深爱过一个女孩。

    这样就够了,他并不遗憾,至少这一刻,她还爱他。

    她不知道新婚夜失踪,一夜不回的他,后来是怎么向心苹姐解释的,也或者什么解释都没有,不管他做了什么,心苹姐只是一贯的体谅。

    但,她是看在眼里的,她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阻碍,尽管心苹姐什么都没说,默默包容。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她还在的一天,他们就永远没有办法过正常的夫妻生活。

    于是,在下一个学期开始时,她告诉沈瀚宇,她要去学校住宿。

    “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去学校宿舍?住在外面多不方便。”

    “我在家里,你更不方便吧?”她眨眨眼,若有所指地轻笑。“家里隔音效果实在不太好,我搬出去以后,就不用再让大嫂‘消音'了。”

    沈瀚宇不为所动,眉头皱起。“不要跟我嘻皮笑脸,我不是不了解你。”笑得那么假,她是在骗谁?

    她放弃撑得牵强的笑容,叹了口气。“不然你要我怎样?待在这里,对我真的就比较好吗?答案你很清楚!既然早晚都要放手让我走,你现在还在拘泥什么?”

    “我……”他被问住了,答不上话来。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的话。”她补上一句。

    “一定得这样吗?”能割舍的,已经什么都割舍了,他只是想看着她,知道她过得好不好而已,连这样都不行吗?

    “如果你真的为我了,就让我去,好不好?”见他愁郁不语,她又道:“而且我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寒暑假我还是会回来住啊,到时可能又要委屈你禁欲了,我要求良好的睡眠品质。”

    她都说成这样了,他再不愿,也只能放手。

    事情成了定局,但是交换条件是要她辞去原来的打工职务。现在的他收入稳定,经济状况许可,没必要让她这么辛苦。

    就这样,她搬去学校宿舍,开始她单纯的学生生涯,和同学上图书馆找资料,聊聊校园八卦,偶尔也看得到她和齐光彦牵着手一同出现,等到假日空闲时,回家陪兄嫂吃顿饭,知道他们过得好,才能真正放心。

    大三下学期,期中考刚考完,一时兴起,回家绕绕,放松紧绷的心情。

    “嫂,你在煮什么?大老远就闻到香味了。”一进门,她将钥匙搁在茶几上,丢开背包往厨房钻。

    “小晴,吃过饭没?”刘心苹一边洗菜,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开玩笑,都要回家了,当然是打算空着肚子来吃垮哥。”

    刘心苹轻笑。“吃不垮的,你哥还求之不得呢!”

    “我知道啊!”她挽起袖子。“你在煮什么?我来帮忙。”

    “不用了,这里我来就行,你去陪你哥聊聊。”

    她停下准备切菜的手,关心地问:“大嫂,你和哥——还好吗?”

    刘心苹扯了扯唇角。“还好啊!你有空也多回来走走,瀚宇很挂念你。”

    “可是我觉得你怪怪的……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要瞒我。”总觉得今天大嫂心事重重的……

    刘心苹顿了顿,关掉水龙头。“学术研究的事,你哥有告诉你吗?”

    她一愣,摇头。“什么学术研究?”

    “国外有个医学机构在邀约,原本的人选并不是他,后来听说那位医师为了女朋友而放弃,院方希望他去,但是他说,他没必要顶替别人不要的,沾这种光并不值得骄傲。其实,他根本不是会拘泥这种小节的人,谁都知道那只是借口,他是放不下你。”

    “你跟他谈过吗?”

    “谈过,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刘心苹叹了口气,眉心淡颦。“你们的感情有多深厚,我很清楚,他放不下你也是人之常情,我只是……替他惋惜。”

    “你们吵架了?”

    “这一去,多少年很难预估,有你在,他怎么可能走得开?他的心情和那个放弃机会的医师是一样的,结果,我一碰到他的致命伤,他就动怒了……”

    说到底,又是因为她吗?

    她心情沉重,问出口:“你要我去劝他,是吗?”

    “对不起,小晴,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很自私,但是现在只有你能说服他了,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多少人抢破了头,他却说放弃就放弃……”

    “不要这样说,要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闹得不愉快,该说抱歉的人是我。”要不是她,大嫂可以得到更完整的丈夫,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知道该怎么敞。

    刘心苹摇头,苦涩一笑。“我明知道情况是这样,还是决定要嫁他,就没什么好怨的了,我早就做好包容一切的准备。”

    “不会更糟的,我会说服哥,让你和他到另一个没有我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是你一定要相信哥,我和他没有开始,也不需要结束,丈夫是你的,没人抢得走,就算是我也一样,能够给他幸福的人只有你,我是这样认为的,你也必须如此深信才可以。”

    “小晴……”在她温柔宽容的眼神下,刘心苹在她面前感到自惭形秽,头一回觉得自己好狭隘肤浅。她怎么可以怨怼小晴故意霸住沈瀚宇的心,让他走不开呢?她一定早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今天才会对她说这番话吧?

    沈天晴浅浅笑了。“请你让哥快乐,这是我唯一要求的。”说完,她转身离开厨房。

    刘心苹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一瞬间恍然明白——

    原来——小晴才是那个最爱沈瀚宇的人!虽然她从来不曾真正拥有过他,但是对他的感情,从来就不比任何人少,甚至,就算是她这个当妻子的也一样!

    如果不是血缘开了他们一个大玩笑,今天,他们应该会是世上最幸福、最相爱的一对吧?

    那天,他们经历了一场争执。

    她要他好好考虑自己的前途,但是对他而言,再美好的前途,都不及一个她重要。

    “我答应过爸,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会好好照顾你!”一直到后来,他逐一回想,才明白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父亲语重心长对他说的那些话背后的深意。

    在当时,他以为那是托付终身,后来才知道,是父亲清楚自己的健康出了问题,也预料到这个家早晚会容不下晴,在父亲走后,他就是她唯一的血亲了,才会要他好好保护她。

    可是他却因为身世的冲击,选择一走了之,让她平白受了太多委屈,他绝对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因为他无法预料,这次要是再离开她,下次回来,看到的会是怎样的她!

    她这个人就算受了苦,为了不为难他,也会隐忍着不说,他永远记得母亲去世时,与她重逢的情景,这种感觉,一次就够痛到骨子里了,他绝对不要再来一次,绝不!

    “我这么大了,不需要你照顾啦!就算要照顾,也还有齐哥啊!大不了我答应你,每个月定期写信,有事一定打电话告诉你,行了吧?”

    “我不相信你。”他完全不给面子。

    “你!”她为之气结。“沈瀚宇,你不要逼我生气哦!”

    “我就是逼你生气又怎样?”他是哥哥,她能教训他不成?

    可——恶!她火大,抓起枕头朝他砸去。

    被砸个正着,沈瀚宇怒瞪着她。“沈天晴,你!”

    她不驯地昂首,回瞪他。

    一秒、两秒、三秒。他叹了口气。“没有用的,你就算逼我生气,我还是不会去。”

    她深吸了口气。“好,那我们谁都别生气,冷静下来谈。你要我怎样保证才肯去?”

    “你怎样保证我都不会去。”抓来看到一半的书,懒得和她多费唇舌。

    她随后抽掉书,扔在旁边。“好,你不走,那换我走,下学期我就申请看看学校有没有什么交换学生的,万一我客死异乡,罪过你要背。”

    “你再说一遍。”沈瀚宇站了起来,一拳重重捶上桌面。

    “说一百遍都没问题,你敢揍我吗?”

    剑拔弩张的气氛持续半晌——

    沈瀚宇泄气地揉揉额际。“你难得回来一趟,就为了赶我走吗?我这么碍你的眼?”他很受伤。

    “对,你就碍了我的眼。你不知道我也很想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过我精彩的人生吗?你时时在我眼前晃,要我怎么重新开始?我想要一个全新的人生,而那个人生,不需要你。”

    明知她只是在用话激他,但他还是被打击到了。

    她,不需要他,所以,她要他走。

    他在她的人生中,已经是多余的了……

    “你确定吗?”真的……再也不要了吗?

    “原谅我这样说,但这是事实,而我也不想看到你为了我耽误自己的前途,那是没有意义的,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多为大嫂想想吗?可是我看到的并不是这样。哥,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说话要算话,不要让我对你失望。”

    “……”沈瀚宇背过身去,看着窗外不说话。

    “哥?”

    “我还能说什么?”她都说成这样了。

    她是他的致命伤,一旦她铁了心要说服他,他是无力招架的。

    “你真的——会过得很好吗?”

    “我以童子军的名誉发誓!”她举出三根手指头。

    “省省吧,你从来就不是童子军,拿别人的名誉发誓,算什么好汉。”

    “反正你相信我嘛!”

    “一个月一封信,两个月最少一通电话,我会算时间,迟了我会立刻回台湾。做不做得到?”

    “没问题!”她连连点头。

    他忍不住又是一阵叹息。“你倒很潇洒,一点都不难过。”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啊,又不是生离死别,你还会再回来的嘛,不要一副见不到我最后一面的样子好不好——”

    “不要乱讲!”他惊斥!说不上来为什么,在这时听到这句话,让他心惊胆跳,有股很强烈的不祥预感……是心理作用吗?

    “我随口说说的,你不要紧张啦!”她感到歉疚,伸手安抚地握住他。他一反掌,拉过她紧紧抱住,脸颊摩挲着她的发顶。

    “不要骗我,知道吗?不然,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嗯。”她轻轻点头。

    其实,他错了,她不是不难过,只是把泪流在心底,不敢让他看见。

    失落的叹息悄悄吞回腹中,他这一走,今年她的生日,他又得错过了……

    三之四 思念

    一个细雨绵绵的下午,沈天晴送走了生命中最亲、也最爱的男人,从此,独自过回一个人的生活。

    临上飞机前,沈瀚宇将她的手放到前来送机的齐光彦手中,对他说:“我把妹妹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她,我回来时。她要是少根寒毛,你小心我的拳头!”

    齐光彦点头允诺。

    她目送着他一步步走出她的生命,直到再也看不见,她轻轻抽回手,向齐光彦轻轻说了声谢谢,率先走出机场。

    他懂她的意思,谢谢他的配合,沈瀚宇走了,他们也不需要再演戏了。

    她会和他同进同出,也只是想让沈瀚宇安心而已,她从来就没有打算拋弃那段感情,她骗了沈瀚宇,骗了所有的人,为的只是让他能够放心地走,开创他全新的人生,而她,在没有他的余生,默默追忆。

    所有人,包括齐光彦、甚至是她最爱的那个男人,大概都料不到吧,她对他竟用情如此之深。

    没有沈瀚宇的日子很平静,没有什么大风大浪,几乎可以说是平淡到几近无趣了,只有每次坐在书桌前写信给他时,才能感觉到心的起伏与跳动,但是她又不敢把信寄得太频繁,怕流泄出思念的痕迹让他察觉。

    哥,我好想你。

    这一句话,只能一遍遍在心里低回,不曾化诸文字。

    满篇的家书,谨慎地挑着日常琐事来写,告诉他,她日子过得有多精彩、多快乐,要他别挂心,从不敢任性地诉说思念。

    一年、两年过去了,除了每年农历春节来去匆匆外,只能靠书信与电话联系。

    毕业之后,她在美术馆找到一份待遇不差的工作,但他还是定时汇来生活费,她抗议过,但他不为所动,说她要是嫌钱太多,可以存下来当嫁妆。

    不知他是否曾留意到,他们的分离与相聚,都以三年为重要数据。

    十五岁那年,他们分离;十八岁那年,她去见他;二十一岁那年,母亲辞世,他归来;二十四岁这年,他结婚,带着新婚妻子远赴重洋……

    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