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声口哨,接着是葛雅妖里妖气地笑问:“帅哥,找谁吖?”
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能让葛雅看得上眼的男子倒是很少,不由好奇地伸头去看。
真的是一位很英俊的男子,穿着很干净的白t恤,牛仔裤上的腿部线条很唯美,整个人优雅而骄傲。
“莫绯绯。”他看着我笑,那种傲然的气质中,涌出一种唯有我才能了解的亲切感。
我咻地从床上跳起来,瓜子撒了一身一床,顿时抱头哀嚎。
他走进来,笑容漾开,仰头对我说:“莫绯绯,你还是那么冒失。”
我跪趴在床上,对上他的眼珠,浅浅的黑,淡淡的褐,心里开始呯咚呯咚一声一声击打,若是夜深人静时,一定听得异常清晰。
那一刻,就那一刻,与阔别三年的他,再见——钟情。
相亲的男人
这是几年来最冷的一年,持续的降温,让馆里的桑拿特别热闹,叽叽喳喳的八卦满天飞,不知道这一回说的又是谁。
按理说,会员大部分素质都不低,特别是金领阶层,对这种流言是很不屑的,只是女人一多,闲话起来未免聊这聊那,世界又小,往往会发现共同认识的人,再加上观点一致,结果时间一长,就慢慢形成了女人特有的“文化”,何况馆里的太太们也多,平时在家没事做,就图来这里表现一下自己的价值,更增长了这种“文化”的势头。
寒冷的空气从窗户的缝隙中钻了进入,让我瑟瑟地抖了一下,急忙走上前,将窗子关好。外面,竟然下起了小雨。
我坐在化妆室里,看着窗外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好听的滴嗒声。想起一年多以前,与楚辞也是在这样一个冷雨天散步。
那时候,我们的感情已经出现了微妙的裂痕。
那一天,本来是晴空万里,却突然天灰一片。当时楚辞已经默不做声地拉着我越过了很多很多的街头,穿过了很多很的转角。
我感觉到他有什么话要说,却一直没有说出口。而我心里也有些微微的恐惧,害怕他说出来的话让我承受不住,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散步,那么所有的答案都将被暂时封存。
“你究竟要去哪里?再不说我就走了。”我终于忍不住,压住心慌生气似地说。
楚辞看了我一眼,依旧拉着我的手默默地走,脸上的表情很执着。
突然,有小水滴落到我的额头上,接着一滴、二滴、三滴……
毛毛细雨,下了起来。
他终于停下来,靠着街道的转角,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对浅褐色的眼,将他的所有心思锁闭。
我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显出那么落寞的神情,很彷徨,又悲伤。
走近他,靠在他身旁,我也低下头,学着他的样子闭上眼睛不动。尝试着去感受他的感受,去体会他的体会。然而,却无法感觉到什么。我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我只想等一场雨。”他轻声说,小得跟雨音一样,仿佛那语句本就是雨声的一部分,以至于,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都没法听得清。
“你说什么?”我扭头问。
他没再吱声,抬起眼,透过微湿的发丝,静静地看着我,“我们能这样走下去多久?你会一直跟着我走吗?”
我怔怔地回味着他的话,忽然想起一句话,开口说:“相依相伴,风雨同舟。”
他却轻笑起来,扬起眉,嘴角带着少许讽意:“你今天可没有执着的跟着我走啊,如果我没拉着你,你已经转身离开了。”
我心一颤,无法解释,只能无言。
雨越下越大,我们都湿了一身。
感觉脸上冰凉凉的,用手在脸上轻轻一抹,手指上带着泪水混着少许眼影霜。
扭头看看玻璃窗,外面的雨也越下越大了。
记得葛雅曾对我说:“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最长三个月,顶多也半年就会淡化,重新生活,又是原来的自己。”——瞎扯。
生活会继续,只是放不下的,终究难以放下,既使表面如何的光鲜亮丽。
从桌上拿起一包香烟,掏出一根,正打算点燃,手机却响了,妈妈打来的。
“妈,什么事?”将烟塞回到烟盒里。
“绯绯啊,那天跟你提的那个人已经联系好了,陈大妈约好了在今晚吃饭,你不管有什么事都推了,知道吗?”
“陈大妈真是热心。那人不是才来吗,也需要休息吧,这样不是太急促了吗?”我淡淡地说。
“这你就别担心了,他可是回来了好几天了,只是一直忙,今晚才好不容易闲着。”
“呵!可以和国家领导人比了,不就来旅游么,竟忙成这样。”
“他可不是单单来旅游的,陈大妈说,他这次是借着旅游的时间来探探这里的生意是否好做,估计想在这里投资做生意呢。”
“哦——”我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
“啧!你那是什么调调?少和我打马虎眼,我告诉你啊,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还可以挑三拣四,再过二三年,你就成了超级市场的黄牌水果,而且还没几个人愿意要呢。”
“妈,你说得也太缺心眼了,我可是你女儿。再说了,做生意的多得去了,摆地滩的也是做生意啊!”
“瞧你说得!你妈是什么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且那人真那么败,陈大妈也不会好意思拿出来亮光。”
“行了行了,妈妈大人!我又没说不去,你激动什么。说吧,时间、地点、桌号!”
妈妈才降了声调,一一报了出来。我拿起笔,将时间和地点记好,妈妈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手机才闲下来。
一抬头,看到程芳芳站在化妆台前,一双眼睛贼似的亮。
“绯绯姐,你今晚去相亲?”程芳芳笑容可掬。
我挑挑眉,“你是前台,不去接待,跑来这做什么?”
“哎,别一付防贼的模样,如果不是有人找你,我才没那么八卦呢。”程芳芳皱了皱眉。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谁找我?”我问。
程芳芳顿时兴奋异常,眼里似乎开出了好几朵缤纷的花儿。
“一个男人!一个英俊的男人!”她激动地说:“绯绯姐你真有两下子,昨天还玩空手道,今天就变成大擒拿啦!”
我好笑,白她一眼。“英俊?有多俊?”
站起身,向接待大厅走去,会是谁呢?
“和里昂奥多一样俊。”程芳芳跟在身后。
“过时了!你是十八岁的女孩吗?”
“哎,反正很俊就是了,又不是相同的人,我怎么打比方啊!”
来到大厅一看,咦,不是那晚和我跳舞的男人吗?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连我的姓名都知道!
我浑身警惕。
似乎感觉到异样的目光,他扭头看来,见到是我,微微一笑,很绅士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身后的程芳芳一个劲的低叫,天啊,天啊,天啊!
“请问您是……?”装作不认识,我露出困惑的样子上前询问。
“莫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姓欧阳,名尚良。”他很有礼貌,并不戳穿我。
“欧阳尚良?”
心里又重复念了一遍,的确不认识他,不用心虚。
“欧阳先生,我的确不认识您,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我问。
“呵,想请你吃个晚饭。”他微笑。
“很抱歉,我今晚正好有约。”
“没关系,因为向你预约的人是我。我只是提前赴约而已。”
我瞪大眼睛,身旁的程芳芳大叫:“哎呀,我知道了!原来你就是要和绯绯姐相亲的男人啊!”
这声音够大,本来大厅的女人们是意无意的留意这儿,现在好了,眼神全部嗖的射过来。像聚焦灯一样。
他轻笑。“伯母和我表姨婆都有事,晚上不能去用餐,所以让我来接你。——这时候,莫小姐应该下班了吧?”
“是,等我一下。”
这种情况,我巴不得马上消失。
转身进化妆室拿包,那些女人们的各种丰富表情,无一遗漏的尽收眼底。
看吧,明天的八卦版本又将不同!我又将是一个风云人物。自嘲一笑。
直到我跟欧阳尚良走出大门,还能感觉到背后一双双热情的目光。
原来曾经相逢过
这是一家颇有特色的餐馆,似乎刚开业不久,整个餐厅内随处可见毕加索系列的壁画,以及微透着室外浮光掠影的百叶窗,再加上迂回的空间和吊顶,让人恍若进入六十年代的老电影。
钢琴手弹着《情人》的曲调,旁边放置了很多各色的玫瑰,并不觉得俗气和杂乱,相反更托出餐厅的别具一格。
我和欧阳尚良在预定的餐桌前,面对面坐好。
“感觉这里怎么样?”欧阳尚良微笑。
“还不错,很有意境和格调。”我称赞,“似乎是新开的。”
“的确。”他点点头。
我望着他,觉得有必要解开心中的疑惑,于是问:“你在美容馆里见到我时没有一点惊讶,一眼就认出我是莫绯绯,难道你早就见过我的相片?那么酒吧里的相遇也不是偶然?”
他抿了一口红酒,“我没有你的相片,不过的确是早就见过你,而且酒吧的相遇也是偶然。”
“见过我?在哪?”
“去年葛雅的生日party,那时候你穿着紫蓝色的毛衣,里面还配着杂色条纹的高领衫,紫色的领带,黑色的百褶短裙,很长的靴子。”他笑着比划了一下:“当时你简直就像一名刚留学回来的大学生,很抢眼。”
“你记得可真清楚的。”我吃惊。
回忆了一下,的确是那样穿,那时候与楚辞才分手,刚从加拿大飞回来,葛雅一个电话打来,就匆匆去参加她的生日宴,当时只是想借助她的热闹来消解自己心上的痛苦。
“当时我就坐在你身旁,没想到你竟对我毫无印象。”他自嘲一笑,“被视而不见就算了,居然还成了透明人。”
“对不起。”我歉意。
“当时你在想什么?”
“什么?”
“你那时候定定地看着舞池,满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只是嘴角却没有笑容,似乎在通过舞池想着什么。”
我骇然,没想到那时居然有那么白痴的表情。
“那晚在酒吧,你有一会看我的神态也是那样。”他说。
我低头打开包,打算抽一支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我想掩饰些什么,或者心慌时就会想抽烟。
对面的他伸过手来,一款漂亮的zippo“铮”一声响,蓝色的火苗在眼前跳动。
“谢谢。”我说。
这时侍者端着盘子开始上菜,全是我喜欢的菜系。
“菜谱是不是我妈帮订的?”我问。
“是的,既然是我请吃饭,当然要订对方喜爱的食谱。”
“你很细心,很多相亲的男人并不会想到这一点。”
“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无关紧要,而我却想表现良好。”他微笑。
我笑,“相亲这事,你一开始就知道是我?”
“并不,只是觉得名字相同,也没在意。——你以前并不是化妆师。”他也点燃了一支烟,“我对相亲这种事并不热衷,找了很多借口来拖延时间,只想着办完事就走,也不打算见面。”
的确,我学的是园艺,以前在植物园工作,薪水还不错。后来因为楚辞,就辞职去了加拿大。没想到再回来,居然走化妆师这条路。
园艺——化妆师,多么不搭边,但很多人如此,这就是生活。
“直到那天在酒吧偶尔碰到你,忽然觉得也许是同一个人,就打了电话问葛雅,才知道。后来我故意问你的名字,希望你能想起些什么,结果仿佛我会吃了你一样,急匆匆地跑了。”他轻叹,“一年前的那个生日宴,我也曾那么拉住你,问你的名字。同样的人,同样的一句话,只是场景不同。”
我哑然。
想起葛雅的生日晚宴,那时候许多人在面前走来走去,也有打招呼的,我也有微笑致礼,客套的招呼几句,却不怎么放进脑子里,就连那晚葛雅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我都没印象。而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当时我是不是一付很傻的样子?”我懊恼。
“嗯?”他疑惑。
“生日晚宴的我,是不是一付很痴呆的样子,所以才让你那么记忆深刻?”
他笑起来,“是有点傻,不过让我印象深刻的,只是因为你不像别的女人一样穿着晚宴服,而且身上还挎着一个运动式的大包,手里拿着一瓶娃哈哈,还一脸无动于衷,似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我汗颜,这真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那时还是在大酒店举行的晚宴,若是在国外,主人会觉自尊被损。还好葛雅是我的好朋友,不然一定认为我存心藐视。
“我印象深刻,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我几次邀请你跳舞,你连眼都不抬的直接拒绝,理由还令人很难堪。”
“……我说了什么?”
“你说:‘对不起,我的腿有毛病。’天知道,当时你正翘着腿打着拍子,我以为你会说:‘对不起,我的裙子不方便。’当时我已经想好了回答的理由,但你一句话塞死我,连下台的机会都不给,尴尬得不得了。”
我扑哧一笑。
烦闷的心情渐渐消散。
他说:“莫绯绯,我们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相遇,你不觉得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一下?”
我想了想,点点头:“好。”
真的好。为什么不?
这是很不错的提议,我不能一直沦陷于过去。楚辞,他也会有新的恋情。
人的一生并不是只有一段爱情,一路上分分合合,我们可以爱上不同的人;食指上的戒指也未必只戴一次;但是当我们苍老时,枕边的那一位,一定是最合适执手的人。
我不是楚辞的初恋,他也不是我的初恋,我们都有一段过去,只是恰好他让我刻骨铭心。
失去的,可以成为回忆,藏在心底;相思既然无法远离,就将它泡进时间,慢慢品。
但是爱情依然还会再来临。
路还很长
葛雅抽着烟,在旁边问我:“你真放下了?从此不再和楚辞有任何瓜葛?”
“放下?”我眯眯眼,看着她手边微闪的烟光,笑道:“怎么样才算放下?我们彼此还是朋友,联系自然有,偶尔会发发e说说身边的趣事什么的。”
“若真是这样,你要放下会很难。”葛雅吐出一口烟,红艳艳的嘴唇透着妖媚的光泽,意味深长地笑笑,“若真能做朋友,当初就不会分开。所以,分开还能做朋友的,那是藕断丝连,——有戏!”
我白她一眼,“这种分析的标准只适合于情人,不合适于恋人。”
“情人恋人不都是爱人?何必分得那么详细,其实做情人未必不如恋人,恋人还要担惊受怕,情人就不一样,得到的全是恩宠!”葛雅挑眉一笑。
葛雅大学时爱上了一个男人,很快就和他同居了,相爱五年也是没有结婚,不同的是,那个男人是独身主义者,她只是那个男人的情人。
“行了,希望你不要被恩宠沦陷,不然最悲惨的就是你这种女人。”是的,因为没有人会同情。
若是有妇之夫,心里还有一个尺度来给自己留条后路。但若是这样一个男人,则是一个无底深渊,心放出去,永远也没有尽头。
我站起来,夺过她的烟掐灭,拉着她去泡桑拿。
“好端端的请我来泡澡,你真是居心不良呵。”葛雅任由我拉着走,妖兮兮地笑着,语气却很认真地说,“我最讨厌来这种高档的女子会所了,碰上熟人的机率是百分之八十,而且这些女人中,还有许多过去式、现在式、未来式的情敌。真可怕!”
“的确,谁让我们的恋爱对像都品质良好,经济优越?注定摆脱不了这一层次的人。”我说。
“所以,绯绯,我们应该考虑去不起眼的地方,那样命中率就会很低,上层阶级是不屑于去贫下中农的地方去享受的,那对她们是一种折磨和污辱,这样我们就可以乐不思蜀。”
我笑起来,“真是委屈你了,但是看在我快被八卦弹炸得体无完肤之际,你就发发慈悲,将同学我救出水火吧。”
葛雅娇笑起来,“真是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还好我早已炼就金刚不坏?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