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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初静对江致远的看法已略有改观,此时见他生食鱼肉,便掏出一葫芦灵酒抛过去。

    江致远伸手接住,冲她浅浅一笑。

    他身上白袍有多处裂口,残留着斑驳血迹,褴褛不堪。满头乌发少了发带的束缚,也显得颇为凌乱。然而,即便是如此的狼狈,他的笑容依然清雅如兰,令人怦然心动。

    长睫微颤,颜初静眯了眯双眸,若无其事地别开脸,眺望远方暮色冰峰,暗地里再次把江致远定位于祸水级。

    离开冰之试境的前一刻,颜初静塞给他一瓶子保命的丹药,然后加上一句保重。

    江致远捏着瓶子,话到嘴边就被她的背影给堵了回去。

    他原地思索,心里很纠结。

    大师兄说了——

    你我迟早都是她的人,君位有限,各凭本事罢了。

    可是人家不恋旧情,他能如何?总不能没皮没脸地倒贴过去吧?那也太逊了!若要就此罢手,又不甘心……

    及至风之试境,入眼即是飞沙走石,风似刮骨刀,片刻不消停。

    千罗伞出,蒙蒙虹光辟尽烈风。

    三日光yīn如白驹过隙,颜初静兜着一小袋碧rǔ风晶,赶往传送台。一路疾飞,风卷云涌。地面上风沙漫漫,人迹寥寥。

    将近目的地时,偶见断壁残垣间有五人厮杀,她定神一看,其中三个竟是熟人。

    朝泷,怀禹,昔辰。

    飞雪腾岚翼,风属性中品法宝,原料取自千年雪蝙蝠王的双翼,具有破空瞬移之术,原本是天雪狼人遗失在风之试境里的宝物。时隔百年,朝泷好不容易寻得此宝的下落,奈何昔辰先他一步得到此宝。朝泷无法,愿用其他珍稀灵材换回飞雪腾岚翼。昔辰不肯。

    双方数言不合,遂大打出手。

    朝泷这边虽然只有一个族人是金丹期,但他们天生神力,密法诡异,令人防不胜防,一时间未显败象,反而越战越勇。

    只不过,朝泷望见颜初静过来,便指挥族人退出了战圈。颜初静得知来龙去脉,自是不想他们再打下去,于是问昔辰如何才愿让出飞雪腾岚翼。

    昔辰道:“晚辈有一师弟灵根属风,天资过人,年前破丹成婴,手中还未有称心的法宝。晚辈本想将此物带回师门,让师弟瞧瞧。只是,既然前辈开了口……”

    卖个面子,他日有事好商量。

    颜初静也承情。

    最后,朝泷以十一种稀世灵材换回飞雪腾岚翼。

    临别时,怀禹提起西南仙山三宗的百年论法大会,邀请她到太元宗作客。颜初静算了算时间,答应他届时有空便去。

    过后,朝泷问她可曾见过江致远。颜初静随即说起海底之事,发现朝泷的说辞亦与江致远所说一致。她有意与他细谈,可惜传送时限将至,唯有暂且作罢。

    雷之试境,排于八大试境之末,玉简中并未列出任务,只注有四个字,本心行事。

    刚进入试境地的时候,只见山清水秀,风轻云淡,竹亭瓦舍分布在岸,沿途更有百花争艳,蜂蝶飞舞,俨然一派桃源风光。

    然而,临空俯望,千里之内竟只有稀稀疏疏两三百人。再细看,其中无一是普通之人,全是历经艰辛,突破重重难关,抵达此地的修士与武者。

    风光无限好,置身其间,有人泛舟江上,有人卧石垂钓,有人独坐闲庭,有人对酒当歌,有人哀念故友,有人交流得失,有人打坐养神,有人全心戒备,有人……

    问心之所向,该如何处世做事?

    颜初静一边思忖,一边飘然而下,停于绝壁一角。脚下流水潺潺,偶有未枯鸀叶自上游来,追随落花去。

    极目远眺,岸边烟树影绰,行舟如芦苇,何以及彼岸?

    歌声悠悠,由远而近:“……怀新道转迥,寻异景不延。乱流趋正绝,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表灵物莫赏,蕴真谁为传。想象昆山礀,缅邈区中缘。始信安期术,得尽养生年。”

    长歌之人持桨划水,悠然自得,一曲唱罢,搁下桨,闲坐船头,任舟径自漂流。

    颜初静听他唱得清澄朗澈,意境恰合此山此水,心中欢喜,于是出声提醒:“前方有暗礁,小心。”

    那人抬首仰望,隐约见得一人立于壁间松上,素衣临风,清逸如仙,便不疑有诈,连忙调过船头,而后拱手笑道:“在下苏今庭,多谢姑娘提点。”

    暴风雨

    步踏虚空,弹指近。颜初静足点船尾,素裳翩蹮,声若泠泠清泉滴入幽潭:“你打哪弄来这艘船?”

    她虽更改了容颜,仅是清秀之貌,奈何境界未固,难以掩尽风华。以至于苏今庭痴看半晌,才勉强稳住心中怦然,指向东边屋舍密集处:“东岸青柳下。”

    颜初静转首眺望,远方水烟蒙蒙,翠影婆娑间,几叶轻舟待客,蓦然想起一句“风慢日迟迟,拖烟拂水时。惹将千万恨,系在短长枝。”

    “此船乃青蛇所变,然青蛇无恶意,你还敢让它载你过江么?”她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今庭。

    苏今庭面露惊诧,不知不觉地换了称呼:“仙子此话当真?!”

    颜初静但笑不语。

    苏今庭只好俯身打量,只见船身黑灰带鸀,头宽尾尖,外侧间或雕刻着一些奇怪的环形花纹,仔细看来还真的有点像是蛇身上的纹路。

    “妖不害人,人有何惧?”想了想,他坦然笑道。

    这是实话。

    妖与人一样,有善恶之分,而它们的世界远远不如人类的复杂。

    古语有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众生从无平等。人类自傲,以己为贵,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回过头来又自相残杀。且,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喊着要蘀天行道的人往往就是贪图妖丹之辈……

    旬日来,颜初静目睹了不少同门挚友之间反目成仇,背信弃义的闹剧,有时不免觉得妖比人更可亲可爱。因此,苏今庭的这句话正对她胃口。

    “再唱一曲如何?”

    苏今庭自是乐意之极,笑问:“不知仙子所好?”

    这时,有一大片乌云自天边滚滚涌来,远处江面犹如被倒入了大量墨汁,顷刻暗沉,再也无法倒映出碧空白云。

    心中浮起一丝不安,颜初静淡了听歌的兴致,随手一扬。飞剑出鞘,晶光莹莹,在半空中盘旋一圈,随即化寸为丈,停在水面上。她身形微微一动,跃及剑上,而后对苏今庭说道:“风雨将至,恐有疾浪,保重。”

    苏今庭有心恳求她顺道载自己一程,但又念及彼此萍水相逢,不过是片刻迟疑,那飞剑已破空远去,只余下一道淡淡白光,随风消散。

    闪电一道接一道地撕裂沉沉乌云,雨水哗啦啦泼下,只半日工夫,江面就上涨了近十丈。狂风卷雨,化成千万条暴烈的水鞭,无休无止地抽打着万物,数不清的草木在暴风雨中折腰断根,支离破碎,临岸的屋舍大半被淹没,暂居其中的修士武者们早已另寻别处避雨。

    一阵阵轰隆雷声震耳欲聋。

    不曾停过。

    颜初静盘腿坐在一个临时开辟的山洞里,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蜜意经中凝髓篇的奥义。一早布下的七星连诛四象阵将山洞外的风雨雷声全然隔离。期间有几拨人路过此地,皆被此阵最外层的幻象所惑,丝毫不察有人在此修炼。

    一日后,地动山摇。

    颜初静睁开眼,神识同时探出山洞,霎时被外面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风雨已止,而电光雷鸣仍在持续。

    千里之内俱成汪洋,浸在水中的屋舍东歪西倒,浑浊的水面上到处漂浮着断枝残叶,以及成千上万的动物尸体。

    幸好这片地方没有平民百姓居住,否则这场水灾不知得淹死多少人。

    但是躲到山上避雨的修士武者也好不到哪去。

    山间多木,而树能导雷,只有为数不多的天然山洞是他们的首选避难之所。可惜修真者视凡人如蝼蚁,自然不愿与那些武者共用山洞,导致很多来不及找到无主山洞的武者死于雷电之下,尸骨焦黑,惨无人样。侥幸活下来的人或是断肢,或是内伤,大多只能偷偷躲着,不敢现身人前,生怕被落井下石,惹来杀身之祸。

    神识一扫而过,发现山上只有十来个修士,比日前少了几个,修为最高的那个也不过是元婴初期。实力未明之前,颜初静也不敢说自己定能胜过,但自保应无问题。

    密布的yīn云一次次被天雷轰得粉碎,大山上的参天古树一棵棵饱受摧残,有的还能挺直腰杆,有的摇摇欲坠,有的轰然倒下。

    颜初静心想,此地不愧为雷之试境,如此天威究竟是源于某人还是某物?

    本心行事……

    她到底该如何做?

    ;   正想着,窝在半山腰处一块大石头下的两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我不行了。”说话的人气弱游丝。

    “闭嘴,少说废话,没看见老子正在忙啊?!”这个气势很强,只是说话有些喘,显得不够淡定。

    那个气息弱归弱,不吐不快,死也要说:“再这么下去就得抱团死了,求你了干爹,别管我了行不?”

    “老子还没死呢,养你这么大,你好意思不给老子送终就先死?你个死没良心的!”

    “……”

    旁观者清,颜初静又好笑又感动,祭****罗伞,飞到半山腰,浅笑道:“花明观,你这么以毒攻毒,他死得更快。”

    正忙着输内力的那人听见这声音,猛地转过头来,苍白秀气的脸蛋因过于惊喜兴奋而泛起两片红晕,一边叫着一边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师傅啊师傅,你一定要救救无病啊!”

    颜初静被他的热情激动雷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躺在土坑里半死不活的花无病目瞪口呆地仰望着她,突然感觉浑身气血旺得不行,都涌上脑袋了,好热好晕……

    半晌,颜初静控制着力道,一脚把花明观踹开:“再乱叫,小心你的嗓子。”

    □裸的威胁!

    花明观顿时想起穿越过来后的那几年哑巴生涯,太不堪回首了,赶紧亡羊补牢:“可是前辈前辈的把你都叫老了,你看你这么青春火辣,貌美如花……”

    他还记得这事呢,可惜形容词没用对。

    颜初静平日里素淡得很,自从大小火失踪之后,更是一直提不起火辣的兴致,寡淡得都快变成尼姑了,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嘛?

    欠扁!

    “得了,叫我媊杳就行了,哪来这么多废话,还要不要救人了?”

    “要要要!”

    把两人打包回山洞之后,颜初静发现回元丹不多了,于是只给了他们一人一枚。

    接连通过八大试境的非人磨练,花明观与花无病与其他武者一样,都是外伤内伤一箩筐,大大小小数不清。

    他们服下回元丹,调息一时辰,内伤几近痊愈。

    饥肠辘辘,好在包袱未失,干粮清水俱在。两人填饱肚子,最后敷上颜初静精心炼制的药膏,席地而眠。

    山洞因被颜初静特意清理过,故而地面干燥温暖,睡在上面并不伤身。

    不到半刻钟,山洞里响起了花明观轻轻的呼噜声。花无病眼见干爹对她如此信任,便也放下了戒备,安然入睡。

    希望么

    在危机四伏,争分夺秒的试炼期间,充足安宁的睡眠成为一种奢侈。当精神松懈下来,不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的时候,花明观才得以饱睡一宿。三个时辰的深度睡眠足以使他的体力精神恢复到绝佳状态。

    一觉醒来,山洞里只剩下他与花无病。

    洞口前多了一块半丈来宽的青白色平石,其上有一行刻字,说明这个山洞有阵法掩护,可出不可入。字体秀逸,显然是颜初静的留言。

    随后醒来的花无病一边喝水一边问:“干爹,她就是上回救我们的那位前辈?”

    “没错。”花明观背靠着那削得平整的山壁,闷闷地咬着肉干。

    “我好像听见你叫她做师傅……”

    花明观瞥了他一眼,一脸不爽:“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只不过嘛,美人师娘比美人师祖叫起来顺口多了。”花无病抓起一块熏烤得十分可口入味的肉干,嬉皮笑脸,“不如干爹牺牲一下色相,给我们找个师娘吧?”

    花明观被他说得心头热乎乎的,不禁想起那如梦似幻的花丛,那**入骨的身段,那婉转诱人的吟声,真是越想越热……

    “哎呀!干爹你没事吧?快擦擦。”花无病大呼小叫,努力憋住笑意。

    花明观回过神来,感觉鼻子酸酸,抬手一擦,满手鲜红。

    靠!老子不流鼻血很多年了!

    “火气过盛,yīn阳失调的后果不堪设想啊……”花无病一本正经地火上加油,心里偷偷嘀咕,童子**就是经不起挑逗。哪像自己身经百战,皮粗肉厚,即便是白花花的肥臀细腰在眼前也能来个面不改色。

    “臭小子,皮又痒了是吧,出去跟老子过几招。”大失面子的花明观立马翻脸,一手提起花无病就往外拖。

    “我还没吃饱!”

    花无病挣扎着,一把抓住包袱,吃的喝的都在这里面,丢啥也不能丢这个。

    山洞外,雷电不知何时已歇止。潮水渐渐退去,两岸露****疮百孔的残躯,炽烈异常的阳光几乎将云层烧融,蒸得地面上的水洼迅速干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糜烂的气味,惹人嫌的黄头苍蝇围着动物的尸体乱飞,发出唧唧嗡嗡的怪声……

    目睹此景,花明观皱起眉头。

    花无病一眼看出他暂时没兴趣教训自己,心思又活络起来:“干爹,你说接下来会不会有瘟疫啊?”

    “说不准,反正咱们在这也呆不久。”花明观摸摸冒出不少胡茬子的下巴,模棱两可,保持乐观态度。

    “咦?干爹,你看。”

    花明观转身顺着花无病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许多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把那些被天雷劈得焦黑如炭的人尸一具具抬到山脚下,并归于一处,像是准备埋葬的样子。

    他们有这么好心?难道天雷还有改良人心的效果?花明观与花无病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底的怀疑,于是整整衣服:“走,下去瞧瞧。”

    两人到了山脚才晓得这些人为啥突然积极行善。原来是颜初静大开丹炉,就地炼丹,以一枚灵丹换一具尸首的优渥条件,动员众人将不幸死于天雷之下的人集合起来,一同入土,以免露尸荒山,变成孤魂野鬼。

    这可是大善之举!

    花明观满眼红心地凑到她身边,自告奋勇。

    颜初静注视着丹炉里的火势,没空理他,随口说道:“要不你去查一查那些人的姓名,等会立块墓碑。”

    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花明观也只能尽力而为。好在聚集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给他的调查工作提供了不少方便。

    有的尸体相对完好些,特征清晰,与大家印象中的人物对得上号;有的尸体面目全非,唯有凭其身上某些不值几钱的残旧武器辨认;有的更离谱,上半身对不准下半身,断手残脚拼凑在一起,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这一查,却让花明观查出了个问题。死的人竟然皆是江湖上声名狼藉,恶贯满盈的家伙。颜初静以本心行事,听他这么一说,立即打消了为死者念诵往生咒的打算。

    恶人有恶报,她可不愿当圣母。

    几十具尸体堆在一个大土坑中,填上泥土,完事。

    炼制好的灵丹当众让人尝试。试丹之人据说是戈邙关永乐堡的墨家嫡系子弟,伤势太重,命垂一线。他身边的两名兄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喂他服下灵丹。不出一盏茶工夫,果真如颜初静所言,药即见效,伤势转好。

    众人见此,大喜过望,纷纷上前领取灵丹。

    花明观与花无病临时受命,在无数艳羡猜度的目光下,当了一回药童。

    之后,陆续有人下山求灵丹。颜初静借此机会,自他们手中收集到一些珍稀药材。双方得益,皆大欢喜。

    当日夜里,蓬莱宫的秀岩真人与苍月教的松泉真人联袂来此。

    秀岩真人因听闻门下弟子提及这边有炼丹高手,方与好友前来拜会,见面时才晓得自己与她在冰之试境中曾有过一面之缘。

    山洞简陋,除却一只青翠蒲团外,别无他物。花明观一见他们进来,便主动拉起花无病走到山洞外站岗。

    颜初静早前听忘机大师说过苍月教内的一些秘事,不由得多看了松泉真人几眼,但见他一身淡青法袍,腰束冰蚕带,白玉簪青丝,素面朱唇,七分明朗三分俊秀,乍看之下,还真有点雌雄难辨的感觉。

    一番交谈后,松泉真人邀请她参加五月易宝会,并留下一块易宝会贵宾席的玉牌。

    易宝会是西南仙山规模最大的宝物交易大会,每二十年举办一次,上至分神期高手,下至先天入门的菜鸟,都可以参加。

    颜初静对这种增长见识的盛会也颇为期待。

    次日,晨雾未消,又下起雨来。

    这一次,不磅礴,不淅沥,雨丝不急不缓地漫天飘舞。

    山中的空气夹杂着雷电肆虐后的怪味,经过雨水细心洗涤,渐渐恢复清净气息。颜初静站在山崖边,任那丝丝清凉拂过脸颊,思及试炼即将结束,不禁心绪万千,难以平静。

    正午时分,一道耀目巨光从试境中央冲天而起。

    颜初静最先抵达传送阵。

    境界提高后,她觉得传送期间的晕眩感淡了许多,只是不知为何,此番传送分外漫长。走出传送阵时,负责接引的红衣女童再次出现。

    脚下白云滚滚,四周渺无人影,仰首间,苍穹无限近。她跟在红衣女童身后,走过一道长长的虹桥。

    虹桥尽头有一座晶莹壮丽的通天牌坊。浓郁如雾的灵气掩盖了牌坊后方的景象。传说中,只有穿过这通天牌坊,才算是真真正正踏入太黎神宫。而此刻牌坊门前有一人临空虚坐,肌肤如婴儿般光洁,头发眉毛却淡白似耄耋老人,眼尾细长微翘,眸中神采悠远,渀佛早已看穿世间沧桑变幻,唯眉心一点紫光永证天地之奥。

    “左门通往过去,右门走向未来,正中之门有希望。尔只可选其一,望三思而后行。”天机神君缓缓道出最后一关。

    颜初静沉思半晌,道:“希望。”

    “请……”

    一字罢了,天机神君的身影犹如融入灵雾一般淡化消失。

    红衣女童站在桥尾不动,水盈盈的大眼睛毫无焦距,如同一个没有灵智的人皮傀儡,偏偏身上散发着惊人的生机。

    颜初静越过红衣女童,放缓脚步,徐徐走向通天牌坊。

    希望之门近在眼前。

    一步,两步。

    无数星辰擦肩而过,无声无息,她看见了时空流转的轨迹。然后,依稀闻到墨兰的芬芳,由淡渐浓。

    前方的景象一点一点逐步清晰。

    青瓦,漏窗墙,轻轻一声嘎吱,菱门无风自开,坐在月牙桌旁的人是谁?不正是大哥么?可是他怎么会在外婆家呢?

    天机神君的声音渀佛从遥远的星球穿越而来:“此乃尔心中所望,存于现实之中,尔可选择留下或回来。”

    是真或假如何分辨?

    如愿花中,她曾以为不过是幻梦一场,结果半真半假,酿成大错。

    眼前的这一切难道就是真的么?颜初静收回目光,舀起柜架上的剪刀,毫不犹豫地朝手心上一划。

    鲜血汩汩,疼痛尖锐得如真实无异。

    这时,大哥回过头,瞪着她,满面惊怒:“你是谁?谁准你进来的?!”

    她默运敛神诀,恢复原貌,大哥欣喜若狂,却站不起身。

    最终,她选择了留下。

    后来,二哥说,自从她落水失踪后,大哥急怒攻心,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足足七年,直到最近一年才勉强能坐起来。

    她心痛如绞,用尽办法,却查不出大哥生机衰退的病因。

    半年光yīn,她耗尽了从昆仑星带回来的所有天材地宝,只可惜炼制出的灵丹对大哥无一起效。即便输入yīn阳真元也无补于事,只有连尊赠送的仙药离殒丹能够维持一线生机。

    十年后,当大哥服下最后一颗离殒丹,她知道,回天乏术,自己再也无力挽留他。

    夏末的黄昏,夕阳迟迟未落,大哥却闭上了双眼,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没有棺材,没有墓地,没有葬礼。她以冰封之术将他的身体完好无缺地保存下来,放在家里,日日可见,寥慰相思之苦。

    年复一年,身边的亲人朋友渐渐老去。

    而她年轻如昔。

    三十年以后,她离开了家乡,带着大哥的尸体,隐居长白山。

    二哥没有灵根,修为进展缓慢,最后止步于融合期,活到两百九十岁,含笑辞世。

    春去秋来,匆匆又一百年,地球正式加入银河联盟。

    次年七月,昆仑山发生火山爆发。

    事后不久,当地居民在附近意外发现一块巨大的火红色钻石。最诡异的是这块钻石中央竟然夹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头。

    此人满头长发火红如焰,双眼半阖,目光深邃,隐隐透着一丝悲凉。

    专家断言这块钻石从形成至今大概只有三四百年历史。众所周知,钻石的形成需要一个极其漫长的历史过程,通常以亿年计,更何况昆仑山近五百年一直没有发生过火山爆发……

    正当各国传媒疯狂报导此事,一夜之间,人头钻石神秘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