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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江山〈胭脂泪·下〉第5部分阅读

    ,轻吸了一口气。仅仅是这一个微小的动作,还是让金城绝注意到了,他本来正要做的下一步行动也蓦地停了下来,视线定在她手掌上包扎的那方绢帕。

    “这……是他帮你绑的吧?”他的目光炽热到似乎可以将那手绢烧化。“哼,当年战场上捆绑敌人用的方法,如今他用在你身上,他以为他绑住了什么?扣住了什么?你的人?还是你的心?!”

    他忽然退后一步,气极反笑,“谢萦柔,你现在既然是金城夫人了,就一辈子都是金城夫人。我当初答应帮你救萧离出来,可没说过会保他一生平安,你知道人心是最善变的,更何况以我的性格,绝对不能允许世上可以有和我一争长短的敌人存活,如果说萧离会面临危险,那全是被你害的,如果不是你这么心不甘情不愿,我何需动心思算计他?!”

    她却嘲讽地笑了。“你做事情,总要先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吗?明明就是你自己想要一件东西,却非要把责任赖到别人身上。你放手做吧,等你达到目的的那一天,就是永远失去我的时候,当然,也许你已经不在乎了。”

    金城绝闻言,面色惨白地退后了几步,不敢相信地盯着床上这个看起来根本没有任何进攻能力的女人。

    他可以在人前呼风唤雨,却一次次败倒在她手上。她毋需有任何本事,只要用她自己作为要挟的筹码,就能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是万能的,只要找到弱点,就能战胜,这曾是他商场上无往不利的作战守则,帮他打败了无数对手,没想到如今竟然报应到他自己身上!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这无穷无尽的爱是最容易变成无穷无尽的恨的,他感觉得到,以往那个温文尔雅的自己,正在被恨一点点鲸吞蚕食。

    第八章

    谢萦柔和金城绝冷战了数日,但这个“冷”是冷在外表,对于谢萦柔来说,她一直忧心如焚,因为她不知道金城绝到底命令那个姓魏的官员对萧离做什么,而她又没有办法准确地打听到外面的消息。

    这几日,她屡次想出门试着去探听消息,但是金城绝却将她禁足在家中。

    她四周所有的人,无论是金城燕,还是那些婢女或管家,都是他的人,她连一个可以信赖托付的人都没有。

    就在她最焦躁不安的时候,这天一大早,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一大清早,她就听见屋外一阵很大的喧闹声,像是来了许多人,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她走出房间,远远看到一个黄袍人影被簇拥在人群中间,她立刻明白了,转身要走,却听那边已响起了朱棣洪亮的声音。“新娘子跑什么?见了朕都不来行个礼吗?”

    谢萦柔只好走过去,摆出违心的笑容。“奴婢惧怕万岁的龙威,怕说话行事有冒犯的地方,给夫君惹来麻烦。”

    “你向来伶牙俐齿,哪儿会有说错话的时候?”朱棣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充满分析性,然后他对身边一个人说:“你知道吗?这丫头第一次见到朕,居然说出朕想迁都的事情,实在是把朕吓了一跳。道衍,你敢和这丫头比试一下吗?”

    她这才留意到站在朱棣的身侧,那个样子几乎可以被称为丑陋的青袍和尚。道衍?就是姚广孝吧?在明史中,这个人是谜样的人物,被后人冠以“黑衣宰相”的头衔。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她就觉得心中有股寒意升起。

    她立刻扯笑。“我那是信口胡说,万岁千万不要当真。”

    “是吗?”朱棣瞥了眼金城绝,“可是金城绝说那件事是他告诉你的,难道不是?!”

    “哦,当然,当然。”看到金城绝向她使眼色,她立刻连连点头,却没发现道衍看她的目光在那一刻变得极为诡异。

    “丫头,既然你知道朕要迁都,那朕再来问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要迁都?”朱棣继续就着这个话题发问。

    此时想再问金城绝也来不及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就自己知道的历史知识小心回答,“北京是万岁长年生活的地方,自然对那里难以割舍,更何况北边那群不知死活的蒙古人老是想趁机偷袭我大明边境,如果万岁能亲自驻守边关,自然可以震慑敌军,壮大大明国威。”

    见朱棣频频点头,金城绝的表情也十分缓和,谢萦柔猜自己说中了他们的心思,于是一笑。

    “不过,迁都之事太大了,一是建都时间少说也要十年,二是北方并非粮产之地,一旦迁都,北平的粮食供给会是大问题,这些事情万岁都要考虑。而且,海上的防御也不可掉以轻心,若能成立一支强大的海军,对大明及后世是有很大好处的。”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都面露惊诧之色,道衍淡淡说道:“金城夫人的见识果然不同于一般女子。”他的声音像是一道剑锋,又带着逼人的杀气。

    她摇头一笑,“我只不过喜欢道听途说别人的话,然后转述罢了,您可千万别当真。”

    朱棣在屋中又坐了会儿便说要回宫,金城绝和谢萦柔在后面相送,走出几步后,他忽然说:“对了,前些日子有人向我建议,应该给母后建一座敬生塔,只是不知道该选在哪里,选了好久朕都不满意,你走南闯北,觉得哪里风景最好?”

    这话原本是对金城绝说的,但谢萦柔随口搭了一句,“是报恩寺吗?就在本地岂不是最好?”

    道衍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你觉得地砖铺什么材质的才好?”

    “青花喽,大明的青花瓷是千秋万代磨灭不了的艺术珍品。”她在二十一世纪是卖古董出身的,对青花瓷器曾经深做研究。

    永乐时期建造的大报恩塔,所用地砖就是青花砖,这座九层八面琉璃宝塔是大明朝留给后世的一大奇迹,只可惜毁于太平天国时期。

    她无缘见到这座宝塔的真面目,一想到可以亲眼见到它的建造过程,不禁有些兴奋莫名,全然没留意到自己说的话是否已经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不经意的扫了眼四周,谢萦柔惊讶地发现,和朱棣同来的随侍中就有那个姓魏的锦衣卫,当金城绝送朱棣出门时,她瞥到那个人悄悄递给金城绝一张字条,而金城绝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

    她心头一紧,便更加留了意。

    等朱棣的人马都走光了,金城绝走过来问她,“今天做了什么?”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无非是吃喝睡觉,做金城夫人实在很容易,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

    他斜睨着她,表情很矛盾。“你的反话说得越来越动听了。心中在想什么?想出去走走是吗?你若是开口求我,我可以放你出去一天。”

    她意有所指的说:“不必,这里很好,抬头就能看到四方天,多抬头看看便会心无杂念,一点坏心眼都生不出来。其实你也应该多抬头看看,活着就不会那么累了。”

    见他脸色一变,她也不管,快速走向内院,听到金城燕对下人说话的声音。

    “今天晚饭不必做我的,我不回来吃。”

    她要出去?是不是去萧离那里?谢萦柔立即堆笑走过去,试探地问:“燕子,你要去逛街吗?能不能帮我带一盒香粉回来?”

    金城燕鄙视地扫她一眼。“抱歉,我不是去逛那些脂粉店铺,而是去死人坟墓堆,那里有什么要我带回来给你的吗?”

    她一愣,又笑,“那就不必了。你是去祭拜什么人吗?”

    “与你无关。”金城燕甩头就向外走。

    依稀间,她听到金城绝低低的声音。“燕子,你又去找他?”

    “你管不着我!”金城燕倔强的声音很快飘得更远了。

    毫无疑问,金城燕的确是去找萧离,那她为什么借口说要去什么死人坟墓堆?

    谢萦柔稍一凝思就恍然大悟。莫非萧离已经被调去负责守皇家陵墓了?这就难怪金城燕会说连晚饭都不回来吃。

    朱元璋的陵墓位于应天东郊紫金山南麓的独龙阜玩珠峰,一来一回要耗费不少时间。

    但是萧离怎么会被调去镇守皇陵?这也是金城绝安排的!

    只听外面又传来管家的禀告。“公子,万岁请您现在入宫一趟。”

    不一会儿,外面悄然无声了,她轻步走到金城绝刚才所在的房间,四下环顾了一圈,却找不到他拿的那张字条,她只思索了一瞬,就陡然跑回自己房间。

    四周无人,静悄悄的,她将身上的盛装一一除去,将脸上的脂粉擦抹干净,从无数华丽繁琐的衣裳中找出一件较简单的换好,穿过照影桥,来到墙下。

    墙根的旁边是一棵参天大树,这么多天来,她已经无数次留意过了,此时四下无人,她再无犹豫,身子一蹦,抱住大树树干,几下就翻到树冠顶部,借着巧劲,翻山高高的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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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孝陵是朱元璋生前亲自为自己选址督建的一座皇陵,埋葬着他及他的妻子马皇后。

    当谢萦柔来到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昏黄,四周除了一些零星从山上退下来的士兵工匠之外,郁郁苍苍的青山上到处都是已经建成和还没有建成的建筑群,根本无从找人。

    一些在周边守陵的军卒厉声对她喝斥,“丫头,要玩去别处玩,这里是皇陵,不许人私自上来的,明白吗?”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小锭银子塞到那士兵手里,故作天真烂漫地说:“这位兵大哥,我不是来玩,而是来找人的,我表哥刚刚调到这里,我娘让我来看看他,您知道他在哪儿吗?”

    那士兵收了她的银子,态度才略好一些,“这山里出外都是人,你表哥叫什么名字?”

    “萧离。”

    士兵一惊,赶快将银子丢回给她。“你是说刚调来的萧校尉啊,这我可不敢收你的银子了,万一被萧大人知道可是要受责罚的。他在那边,喏,就是山那边,有个小亭子的地方,看到了吗?”

    “看到了,多谢兵大哥!”谢萦柔大喜,顺着那士兵所指的方向找过去,一路上遇到阻拦就用相同的招数应对,居然畅通无阻,只是偶尔有一次,听到有个士兵有些暧昧地说:“萧大人的妹妹还真多,刚才来了一个,现在居然又来了一个,怕是他相好的吧?”

    谢萦柔心中知道他所指的一定是金城燕,只不过金城燕白天是坐马车出来的,比她走要快得多,怎么还没有离开?如果一会儿遇到了该怎么办?见到萧离后,她又怎么摆出无情样来提醒他小心?她心中想着,心绪起伏不定,终于来到目的地附近。

    其实毋需再找人去问了,因为她已经听到了熟悉的笛音,勾魂摄魄,让她总是心碎如绞,无法自己,恨不得飞奔到那人身前去。

    她控制不住地加快步伐,远远地,她已经看到萧离的背影,那样伟岸地立在山风之中,密林里,萧萧落下的树叶将他的背影映衬得更加萧瑟,她正准备奔到他身边,却忽然听到金城燕柔亮的音色。

    “萧离,我今天对你和盘托出真相,你就是要骂我打我,我也不介意,只求你千万别不理我。”

    她一惊,顿住脚步。只见萧离缓缓放下竹笛,一脸严峻地看着金城燕,而金城燕则低垂着头,似在擦泪。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萧离将手搭在她的一肩上,慢慢道:“都过去了,我不怪你。”

    闻言,金城燕立刻哭着扑到他怀中,谢萦柔的眼中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刺了一下,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嘲笑自己居然自私得不想正视那两人其实很配的模样,这一声叹息本来极轻,还不如周围的山风响亮,但是远处的萧离却像是忽然感知到了似的,抬头向她这边看来。

    一时间,她全无防范躲避,整个人就暴露在他的视线中。

    她本能地知道,此时不是和他说话的最好时机,因而想避开,但是脚步刚刚一动,就听见萧离大声喊了一句,“谢萦柔!你给我站住!”

    然后她的全身就像是被他用目光点中岤道一般,僵立在那里,竟然真的无法再移动半步。

    最后,萧离推开金城燕,如飞一般奔到她面前,俯视着她泪眼婆娑的面容,下一刻,将她一把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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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城绝来到奉天殿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这一次朱棣召他入宫一定有重大的事情要和他谈。

    奉天殿门口的太监和宫女都不在,一进大殿,只有朱棣和道衍两个人。

    他很不喜欢道衍,因为他在某些本质上和自己其实有相似之处。他们都喜欢暗中观察周围所有人的表情,藉以揣摩猜测他们的心思,最后做出料事如神的判断,唯一有所区别的是,他喜欢用微笑掩盖自己真实的心思,而道衍连微笑都很少有。

    “你这个秃和尚平时养在深闺人未识,今天倒是陪着万岁四处闲逛了?”同一日再度相见,金城绝仍是亲热地和他打招呼,在场面上,他向来很能八面玲珑。

    朱棣脸色一沉。“金城绝,大殿之上说话别没大没小的,朕叫你有正事。”

    “万岁是又要借钱,还是要轰我尽快搬家啊?”

    “你肯搬吗?”

    他笑,“听说云南府城山温水软,是个安家养老的好地方,但是万岁迁都还要筹备十年,我搬一次家,也要准备个一年半载吧?不急。”

    朱棣哼道:“你少给朕贫嘴。沐王府家的人一听说你要搬过去,乐得跟什么似的,说要将风水最好的地方让给你建宅子,三个月内你就给朕搬到那边去!”

    “万岁这么急着轰我走?”金城绝颇有兴味地挑挑眉,“是看我这张脸看烦了吗?”

    “你要是不想走也行,把你妻子交给朕,你还可以长住这里。”

    这话让金城绝顿时警觉,懒散的笑容也慢慢收起,“万岁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万岁也看上我家那个傻丫头了?”

    道衍在旁边阴阴地说:“是你那个丫头知道的事情太多,这样的人不能容于万岁面前。”

    金城绝冷笑着瞥了他一眼。“是不容于万岁面前,还是不容于你眼前?你是怕萦柔能掐会算,抢了你在万岁跟前的锋头,动摇你这个大国师的地位吗?”

    朱棣拍案大怒,“金城绝!在朕的面前不要太放肆!恃宠而骄是朕最痛恨的!你现在已经骄横得太过了!为了一个小小的女人,在朕面前如此放肆,你以为朕真的不敢动你吗?!”

    金城绝笑容一敛,躬身道:“绝不敢在万岁面前放肆。万岁平生杀人无数,远至蒙古上将,近至前朝人员,一杀就是几百上千,绝一个小小布衣,没什么可以恃宠而骄的资本。但是万岁,我以一百万银票换得谢萦柔一条性命,万岁不至于这么快就翻脸不认账了吧?”

    “此一时彼一时。”道衍又幽幽地说:“万岁当初放她是为了成全你的一份痴情,如今和你要人,为的是大明江山的社稷,她一个女人,居然知道万岁昨天才和我讨论出来的大报恩寺之名,及欲建造的材料,如此妖女放着不管,很可能危及我大明江山,你自己说,国事家事,哪个更重要?”

    金城绝冷冰冰地瞪着他。“难道她这样一个弱女子就能动摇大明江山吗?你把她当作武则天了?是你们高估了她,还是小看了自己?”

    道衍嘿嘿一笑,转向朱棣。“万岁,你看我说对了吧?金城绝早就情迷心窍,不肯轻易交人的。那个妖女果然有些妖法,连他这样狐狸般精明狡猾的人都栽倒在她的手中。”

    金城绝不屑的讽笑,“你懂什么叫情吗?你这个六根不净的野和尚,心中装的只有权势地位,今生有过全心全意对待一个人的时候吗?凭什么来笑话我的痴情?”

    沉着脸,他转身对朱棣道:“万岁如果一定要我妻子的性命,就请先杀了我吧。反正金城绝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一介商贾,就算死了也不会有后人著书立说替我鸣冤叫屈,但是只要我活在世上,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子无辜受死,自己却无能相救!”

    他如此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