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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壁江山:红袖舞第5部分阅读

    宇不算恢弘,只有四五个和尚。

    我不知李忱为何落脚在此处,或许他也不知道落脚在何处,只是随处找了个清净之地。

    庙宇在半山上,山上景致不错,虽然是初冬时节,却还有绿竹青翠。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冬日里那一节一节冒出地面的笋,没在泥土中,难以辨认。

    馨儿很快在山下买下了一家农舍,到最近的集市徒步也需三四个时辰,没于树林之中,很清静。

    屋子一共只有两间,都是木头隔地搭建,没有砖瓦长檐,没有彩漆琉璃,甚至没有一块完整的长布。

    只有木头泛着潮湿的深色,凌乱的稻草在屋顶上随着不算强势的风在发出“撕拉、撕拉”的声音。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草屋,看似那般的弱不禁风,和长安随便一个破败的庙宇相比,都显得如此的可笑。

    难过,那一瞬间,落差在我心头还是揪的难受。

    我随着李忱查看两间屋子,一股霉味差点让我呛出声来,一屋漏雨,一屋空荡荡的只剩一堆一堆的杂草凌乱在地。

    这是屋子吗?我心头问,转眼看四周,仿若只是几块板子装起来的一个匣子,不,好似薄皮棺材,随时都能为利剑穿透。

    我看着不知如何是好,馨儿动手收拾,李忱卷起长袖将那一堆一堆的草铺在一块,我只是站着,茫然无措。

    李忱不仅仅是天生的皇族贵胄,还有着非比寻常的生存能力,抑或这是姑姑多年压制,让他有了不寻常的忍耐力,我自叹不如,而只是望着他却莫名的心安。

    馨儿捧来了干树枝,雨季刚过,山中多水。她浑身沾湿,头发粘稠在脸颊,手背处还有几处刮蹭的痕迹。

    李忱生了火,馨儿动手将地上的杂草收拾起来,放在火旁烘烤,李忱帮忙,他们一句话不说,我只能动手,找了些馒头烘烤。

    三个围坐着,各怀心事,谁也不语。

    草烘干了,馨儿将随身带来的席子扑在干草上,又铺上褥子,也成了“榻”,只是草有限,地方有限,只能容下两人。

    李忱默默站起,刚要转身,馨儿站起,走在他前面。

    “王——,老爷,你和夫人一路都辛劳了,不如早些休息吧!”

    我脸面一阵火辣,不等李忱说话,馨儿已经合上门,去了隔壁。

    李忱站在那里,漠然无声背对着我,我忽的连呼吸都凝住,莫名的紧张起来。

    屋外忽然刮起了风,呼啸过单薄的屋舍,火舌吞吐,不留神,就沾到了我的袖袍,我惊跳起身,连忙脱下外衫,踩了几脚,惊动了李忱,他转身,才发现我依旧似在宫中打扮,脱了厚实的长衫,便只着单色高腰群。

    他的眼神有些冰冷,不带感情。忽然,我心头一叹,不过如此而已,现在的我们落魄了,他却依旧是李忱,流着那不可一世的血液,依旧可以不将我放在眼中。

    第四十三节 夫人(2)

    他的眼神有些冰冷,不带感情。忽然,我心头一叹,不过如此而已,现在的我们落魄了,他却依旧是李忱,流着那不可一世的血液,依旧可以不将我放在眼中。

    捡起长衫,袖口已经烧毁,破落不堪,我还是披在身上,一声“我去找馨儿!”我欲夺门而出。

    忽然,手腕握紧,他在身后抓住我。

    心头一顿,等待他开口,那种迫切似乎压迫着我,只需他开口,仅仅如此而已。等待总是如此的漫长,瞬间也是磨人。

    “外面太寒了!”等待我几乎放弃,几乎要断绝一切的念头,他轻声开口。

    我转身看他,他没有逃避,迎上的眼眸,眼眶有些瑟瑟,似乎憋忍着泪水,我怔怔,难道留下我如此为难吗?

    “我还是去找馨儿吧!”我艰难开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如此平静。

    “若是随我,便是一世,是沉是浮,只求一生一世!”他迫不及待的开口,似乎在向我倾诉衷肠。

    “不,但愿生生世世!”我轻声说着如梦细语,那是我一生最浓烈的一句表白,甚至耗尽了我前半生的等待,寄托了我来生来世的归属。

    泪水未及滑落,他轻轻拥我入怀。

    开始了,就是生生世世的缠绵,我许他,即便他只是危难之时,寻找一个慰藉,我愿意为他分担“半壁江山”,原来人一旦痴迷,就丧失了自我,变得有些不理智,感情用事,就算不明了对方的心意。

    清晨醒来,“榻”边,空凉,伸手,还残留半点余温。

    馨儿端着水进来,原本沉默了数月,此刻却有些按耐不住的笑意。我扶身坐起,衣衫滑落,连忙拉过被子,馨儿终于还是笑了出来。

    “好了,你个刁钻的婢子,只会嘲笑我!”

    “奴婢可不敢,只是王爷,不,老爷,他早上自己不自然,见了奴婢就躲,怪不好意思的,这不,躲到山上庙里去了!”

    “他去庙里了?”我惊,转瞬又平静下来,若是他不去庙里,在这里我也怕他憋闷的很。

    将过了午时,馨儿做了一些简易的饭菜,我坐着桌边等着,饭菜慢慢变冷,李忱没有回来,我让馨儿热了热,装进了食盒,正要提起,馨儿拉住我。

    “夫人,还是让奴婢去吧!山路不好走!”

    我微笑着摇摇头,“再不好走,决定要一起走,就不能退缩!”

    馨儿点头,她了然,轻轻一笑,叮嘱了一声“小心”,放开。

    山路确实不好走,我平生第一次走那么崎岖的道路。山下看来山上景致不错,而真正踏上路途全然不是那般心思。

    路边杂草、灌木丛生,刚刚过了雨雪,道路上深浅不齐,湿滑泥泞。我皱着眉,一步一步随时小心,还须顾着裙、鞋,走到后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怕弄翻了饭菜。

    第四十四节 夫人(3)

    开门的是个年约十岁带发修行的小弟子,仰头问我是谁,并不让我进去。

    “我是给李忱送饭来的!”我将食盒提上面前。

    “那你是李施主的什么人?”小和尚还稚嫩,天真的追问着。

    “她是我夫人!”内里传来李忱的声音,一声“夫人”,亲切、自然,却在瞬间在我心头悱恻、徘徊。

    李忱右手成挂着一串佛珠走出来,见我,似乎有些惊诧,他打量着我,随即又对小和尚说道,“小师傅,这位是我的夫人,她远道而来,可否请她入寺休息片刻?”

    小和尚仰头张望着我,忽而笑起。

    “李施主,您夫人真好看!”

    我一阵脸红,这孩子只怕鲜少见到女子,夸赞的纯真。

    随即他引我进来,我随李忱到了他修行的屋前。

    主持给了李忱一间独立的禅房,屋子不算大,倒是比我们山下的房子强了许多,总算是有墙有瓦,内里陈设也俱全,还有泥土砌成的“高床”,有铜质的香炉,炭盆、蒲团、茶具等等,这些在我看来,居然有些稀奇。

    我下意识的低头看自己的双足,鞋色肮脏糊涂,不禁于门前犹豫。

    李忱见我站在门外,弯下腰欲为我脱下鞋子,双脚微微退缩,拉开一步。他停手顿住,这样的分明的见外在细微之间若有似无的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们一如昨夜只是露水之缘,又如陌生人的匆忙会面。今天,一切都仓促的需要成熟起来,而我心底还不习惯。我又有许些后悔,我不该退开这一步。

    李忱还是伸手上前,轻柔的动作亦如他在宫中习惯的优雅,待他起身,与我会心一笑,伸手拉过我的手,换手提过食盒。

    我也顾不得裙子上的泥水,到矮桌边坐下,为他打开食盒,让一切都顺其自然。

    端出饭菜,早已凉了,虽是素菜,看上去也僵硬,不免心里有些难过。

    他见我的样子,端起米饭,到了嘴边,我巴巴看着他吃下去。

    他不愧是李忱。

    若是我的父母、兄长还在身旁,他们会如何看待我所选的夫君?

    不知,他们似乎早早离我而去,这世上如今唯独剩下李忱在我身旁。

    既然选择了,我不愿只是一生一世,只愿生生世世。

    除了原先的屋子,馨儿又招了些木匠,盖了两间木屋子,时而馨儿也会拿起锯子亲自动手,我和李忱只能旁观着,她决计不让我们插手。

    我不知馨儿如何懂得这么多,她似乎也曾居家过日子。

    有了四间屋子,顿时有了一种归属之感,它比不上郡主府的奢华,更及不上大明宫的宏伟,这屋子存在的依旧那么渺小,却是我想要安生立命的地方。

    李忱几乎每日都去山上听禅,我不知他是为了求的心中的平静,还是为了保住未来的安宁,看上去他也与世无争了。

    他会赶在天黑前回来,帮我收拾一些重活。日落前回来,也成了我一天的期盼。

    夜晚,下棋、抚琴,有时提笔练字,话虽不多,也不无聊。

    第四十五节 长子(1)

    十四岁,我将迎来我的第一个孩子。

    我曾经万念俱灰,只想苟延残喘的寻找一丝生存的希望,却从未对此有所希冀,如今倒成了真实,反而方觉人生无常,悲喜交加。

    如今想来,若是当初我选择了支持李真,那除了皇嫂的虚名,我将孤苦一生。又或者,当初我不是执着于李忱,定然不会有他的今日相伴。

    这,也是李忱的长子。

    李忱得知那日,我见到他溢于言表的兴奋与喜悦。这让我对他平淡甚至到冷漠的神情多了一些捕捉。

    长子对于李忱来说并非是仅仅是一个孩子,还是他在绝谷之境的一线希望,或许他曾经想过青灯古佛相伴,以后的人生将要逆来顺受,可一旦这个孩子出世,我知,他必然不会再任人宰割。

    这个孩子将成为我以后生活的保障,我不该如此想,他已然是我的丈夫,就该同甘共苦。

    可我不能确定他的心,常言道,日久见人心。我却始终摸不透他心中所念、所想,就好似当初我执意认为他心中只有柳萧萧一人,如今却容得下我,或许不是容得下,而是危难之下需要一个人与他携手共渡,他心中并无对我浓烈的爱意,一旦他日他功成之时,我不能保证他的真心所向。

    无需想的太远,就是玄宗皇帝,对于落难之时的糟糠之妻,依旧能够弃之弊屡,移情他人,还自命为多情之人,那我呢?

    李忱会爱我吗?还是会感激我?或者敬我?

    我不敢去想,只怕未来一样都不能实现。

    临盆将近,是在初春时分。

    李忱依旧每日上山去,求经拜佛,仿佛会成为他余生唯一的追求,我并不反对,只是心头总是没了着落。

    看着腹部越大,心头越是不安,不时难过起来,莫名其妙的落泪,这些李忱无法为我释怀,反倒所幸馨儿在旁。

    “你的父母呢,难道你没有兄弟姐妹吗?”我追问一句,她望我的神情怪异,只觉得是我问错了。

    馨儿靠近我些,为我松了松腰带,摇头道,“夫人忘记我是什么身份了吗?”

    只消一句,抹杀了她的一辈子,对,杀手,不能有家人。

    馨儿摇头,她不想开口说,我不能开口再问。

    “您临盆在即,不该胡思乱想,这样孩子会变丑的。”她肃穆着脸,说出来,吓了我一跳,我赶忙收敛心神,扬起笑容。

    只听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我才知是被她愚弄了。

    “说到底,夫人您还是个普通的女人,也会相信这种玩笑。”

    馨儿说罢,又笑了起来。

    “这世间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话是脱口而出,心头突然掠过母亲的身影,顿时之间,一种刺痛扎在心头,神色也黯淡了下来。

    “夫人,您怎么了?”

    第四十六节 长子(2)

    我浅笑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我的母亲,本以为不会再想起她的。对了,你知道我的母亲吗?”我随口一说问。

    馨儿以为我还在芥蒂她曾经是刺客的事情,转瞬苍白了脸,咬着嘴唇,不知说话。身体一颤,跪倒在地。

    我欠身不太方便,可还是执意欠身,伸手去扶她的臂膀。

    “起来吧,我不过想知道我的母亲在他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若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腆着肚子,缓缓将身体靠后,依靠在扶榻边,合上双眼,不愿再想。

    “你的母亲是个非常坚强而了不起的女人,奴婢听说您为小姐时,与金城郡主的关系并不好,所以不敢多言。”

    我缓缓睁眼,我一直以为我在忍让着母亲的,平日里见不到、听不到,躲开就不心烦,原来旁人都看在眼中,我自以为是的多年忍耐,也不过是自我欺骗。

    “你即说我母亲是了不起的女人,那又说我与她不合,这样说来,岂不当初都是我的无理取闹了?”我轻轻反问,语气温和了许多。她随我多年,也懂得我的心思了,馨儿神色也轻松了许多,知道我不过是说说家长,并非是什么有意刁难,挺直了身板,与我说话。

    “一个女人家,从千里之外的地方嫁到长安,即便是有权势的父亲,也总不能照顾得到,她却从未有过畏惧之色,她助你父亲成就了自己,也扛起来儒家,儒家也并未因为你父亲的离去而衰败,她很好的保护了你和你的兄长,这些事情,哪一样放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就是不易的,她却全都做到了。”

    原来这就是他人眼中的母亲,馨儿带着崇敬,仿佛在仰视一位高大无比的伟人,我憾然,我的母亲,真是不可琢磨的人啊!或许我相似于她,但是我要超越她,并非易事。

    李忱在我即将分娩的日子里,不再上山去听禅,留在我身旁,虽然并未表现如何亲昵,反而让我安心。

    春分时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出世了,原本身上还不舒服,却生产的顺利,是个男孩,并不特别重,却异常可爱的孩子。

    接生的是馨儿,我们害怕惹来风波,还是未敢惊动了他人,所幸她稳当的很,未出任何事故。

    “简儿、李简、李简。”李忱重复着他早早在心头准备的名字,仿佛在思量国家大事一般。

    “好,就是这个名字。”李忱笑起,我多久未见过他如此快意的笑了?仿佛那还是先帝活着时候了。

    他断了回宫的念头了吗?如此说来,并未有任何想要回宫的念头了。

    孩子,我小心翼翼将他捧在手心。他不仅仅将我和李忱牢牢的牵绊住,也为我原本伶仃的人生添加了色彩,小小的生命,将来定会成为我支撑。

    第四十七节 乱政

    原本以为我的一生一世就会这样安静的在淡水柳烟的江南中度过,没有皇权,没有荣华富贵,只愿守着我的丈夫和孩子。

    可,渐渐的我才发现,一旦继承了皇室的血统,纷争就随着你的出生而开始,无论你愿意或是不愿意。

    人们的永远没有止境!

    当简儿已经能够识字的岁数,我最喜欢将简儿盘膝抱在腿上,乐此不彼的教他熟悉那些简单的词句。

    我才发现,原来词语对于教授孩子还是如此的有乐趣,原本生硬的,一经简儿的口中读出,带着稚嫩的声音竟然可以如此的可爱。

    简儿是个相当安静的孩子,很少莫名的哭泣,少了一般孩子的吵闹,让我分外的觉得他如此的乖巧。

    李忱出乎我意料的疼爱简儿,亲手为他制作一些玩意,渐渐地笑容在我们这个与大明宫相比堪称微不足道的小茅舍荡漾时,京城却传来了让我们笑容僵持的消息。

    敬宗李湛,登基不足三年,为贴身宦官刘克明所杀。

    修葺宫殿的工匠暴动,只因不满六王爷的压榨,鼓动了内宫的宦官,伤了的却是他的亲生儿子。

    暴动很快被镇压,朝堂上下对李真的幕后执政渐渐有了不满之声。

    这三年他做了什么,纵容儿子的骄奢滛逸,自己则大兴土木,招揽天下美女,排挤朝堂贤能。他好似被豢养在笼子里的老虎,暂且被掐断了爪子,看似温顺,一旦锁被打开,就“原形毕露”了。

    他,不过如此。

    可,另一方面,危机也在向我们逼近。

    朝堂有人不满,就有人另找出路,而本该被遗忘的我们,因为继位者的风波,再次被人推上了风口浪尖,当幸运在不被期许的时候悄然来到时,与灾难并无多大分别。

    在一片仓皇的镇压和急促的准备中,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