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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菁华锦第28部分阅读

没能把这精致菊簪与“绻胭脂”出身的楼,以及那楼里可能有一位菊姓的前代楼主之类的联系着想到一起去。

    “不要不要,哪里还敢再戴这东西第二次,皇后娘娘不喜欢菊,就是想把它献给白妃娘娘,白妃娘娘也不会要的,雪歌你不收的话,胭脂就只好毁掉它。”

    如意说什么不收回,神情似笑非笑,坦然抱怨说道。

    “怎么能毁掉,这么美丽的簪。”雪歌讷讷道。

    “那你就收下它。”

    雪歌推辞一会儿,还是拒绝不了,最后就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收下了。又靠近桌子聊了片刻,宫中宫外,天南地北地谈,今日雪歌担心牵挂了一日,而如意耗尽脑力一日,眼看这不容易的一日将逝,两个少女都有点珍惜此刻的意思。

    徒然,两人扑哧地对视一笑,星光为证,一对好似相识多年的亲昵挚友。

    阴暗幽黑的房间,重新恢复孤单一个人,如意躺在床上久久不睡。跪坐在床上把厚实的褥子叠了再叠,折成几层,如意慢慢把它叠好放到床尾位置,今夜就不准备睡了。

    下床穿鞋,点起了灯,对着微弱的烛光,默然从怀里拿出白玉佩环,她出神忘我地看。

    如意的面孔,慢慢被烛光镶上一层昏黄惨白之色。

    而另一边,似乎对于白日生的事情很是介怀,有人用黑篷衣掩盖全身,拎着一盏宫灯,如同黑夜幽灵一般,悄声潜入了某个宫殿。

    69 插曲

    听说了丽景轩里之事的时候,宫女正替白妃娘娘正装绾髻。白妃有点惊讶地哦了一声,侧自语。“那丫头,原来除了会做点手艺小玩意,还有这般本事?”

    刚好宫女用锦盒盛着几支华钗玉簪,碧蓝翠银,由银红带彩穗的流光缎子垫着,捧给白妃挑选,白妃一眼就挑了如意为她做的那支长脚金箔金凤纹钿花。

    “叫那丫头到我跟前来。”

    诸福殿今日有少监领人送来一密封大木盒,敲开里面,全是这月诸福殿按例分到的冰块。京都共有十二处冰窖在为皇宫提供储冰,藏冰全部取自京里最高雪山上洁净清冽的寒渠碧水,从五月初一启冰到七月十五闭窖,各宫闱殿宫以及王室大臣可按例获得冰块若干。算算今日又是一年冰窖开启时间,若不是看少监领着人把木盒抬到殿里来,白妃都把这事忘记。刚好前些时候殿里有赏赐给妃嫔享用的寒瓜,白妃吩咐宫人把寒瓜冰镇了,又不咸不淡地叨念几句,跟唤来跟前的如意小聊一会儿,转眼就把如意随意打走了。

    一个宫女走过来,手上捧着御制淡青色披风。“娘娘,今日照例去瑞宁宫吗?”

    白妃看着披风沉默片刻。

    “瑞宁宫的那位现正在气头上,本宫今日,就不去遭这个罪了。”

    皇宫里乐子筛选的流程不繁琐,初次点卯之后,每隔几日行一次专门甄选。先测乐子八大艺基本功。行坐言谈,观其仪容行态是否符合伎人身份,从品貌天质分上中下等,复选会以各个乐子的精修才艺方面来进行,如弹奏作画写诗等等,乐子们按年龄顺序分批排班。由老宫娥以及丽景轩地女官选看测查,尚乐宫来全程总管,最后综合全程各面成绩,决定出留选为宫娥地名单,并将之最后公之于众后筛选才算正式结束,而落选乐子就按地方远近。被分批遣送回原地。

    每场甄选都关乎重要,由开始一直至结束之前,乐子们都不得放松大意。

    宫中不似外面,能到佛寺庙宇去上香求拜得个安心,雪歌只好秉烛达旦,缝制一道祈愿符。用吉利的大红料子。沾了墨书上半篇密密麻麻的平安经,折好成小三角缝起口子就完成。如意收到此礼时候还乐了。马上怪笑道说,雪歌。你比她这个乐子还多才艺,这绣工这书法。都能当个合格称职的诗妓了,再不行,当个宫阙里的司珍司制女官都好。如意说此话的样子倒严肃地板着脸装得很是认真,叫雪歌哭笑不得。

    “胭脂你已经给记罚,留了朱砂一横,下面几次甄选,你是不是会故意表现得差,好离宫回楼啊?”

    雪歌好奇问着。想想也忍不住想笑了。

    尚乐宫地惩罚反而正顺了胭脂这个奇葩地心意。要知胭脂事后提起来脸上全是光彩。不知道有多欢喜这种“惩罚”。就恨不得让尚乐宫把她罚多几次。若晓得胭脂竟是这般想地话。怕丽景轩尚乐宫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

    “楼里地师傅送胭脂进宫来。也不过图个好修炼。得到宫里那些宫娥指点教导什么地。哪知道胭脂我没用。进来未到一个月就被送到暴人库去。到头来什么都没学到。就凭我这水平。被淘汰就是一定地。与其白费心机去争。我不如就利用剩下来地日子。好好想想回楼怎么向师傅交代吧。”如意这样回答雪歌。说完还挠头叹气。“白白浪费一次精进才艺地机会。回楼后。师傅怕要打死我。”

    “绻胭脂”第一日乐子点卯上大放光彩。一鸣惊人地事。宫中都已经传开。诸福殿里地宫女们都没能想到往日沉默石头一般讨人厌地家伙。居然是个深藏不露地人。于是又有人说。“绻胭脂”城府深心机重。最善装模作样。还是睚眦必报地小人。此番她这般风光招摇。定会千方百计要尚乐宫选她为宫娥。日后就慢慢寻那些欺负过她地人折磨……验证那句民间俗话。谣言永远是距离事实最远地。

    但真地很多人在猜。“绻胭脂”靠那个彼岸花白玉佩环。靠口中语焉不详地那个涵义。她就能从卑微人贱地暴人库罪人。一步登天跃成为南江国地大恩人。清禅大师地徒弟。乌兰国未来地某某大臣……

    “胭脂你真聪明。连这个都晓得。我想皇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一定会对你重重有赏地。”雪歌不止一次。对着如意用赞叹地口气说道。还一脸仰慕崇拜。

    如意也不掖藏着,直接干脆地告诉雪歌--------她本人也不懂这个,是她身边有个故人了解乌兰国,曾有意无意间告知她一些,她对着那彼岸花样式猜猜想想,也就知道个大概。

    这个故人是谁,以及猜出的这个大概又是什么……自然如意不说,连雪歌都不能知道。

    旁人道这个秘密是“绻胭脂”登天的阶梯,富贵荣华的凭依,只有她本人最清楚,这应当是保命符才对。

    又过几日,乐子筛选开始第一次甄选,考察琴棋书画礼乐歌舞八大艺,如意表现果然平庸,几乎算一无是处,八大艺基本功虽然能称得上不错,其中琴歌方面稍算优,指法和歌喉都跟标准无差一毫,但问题就是没有一项是特别出彩的。这成绩,糟糕得让她在甄选之上换得了无数鄙夷的白眼--------要明白,每个乐子都在年幼就开始学八大艺,奠基下牢实基础,日后根据天分潜质等条件,有选择地精修一项才艺,成为与此才艺相称的官妓,想这些已经十几岁的少女,她们被送进宫之前。早就选好精修方向。像桑熙是诗妓,而倪素素就是一个出色舞妓等等,如意上告道地资料说是,“绻胭脂”乃一位学舞有些时日地舞妓,但现在一看,她不仅天资愚钝。连理当出彩的舞艺方面,都像大阴天里躲入云层的太阳,连个影儿都瞧不到。

    这个第一次甄选结果,也有点出乎尚乐宫的意料。

    只是没人能想到,如意先是跟精于琴艺的赭师流岚学琴,再跟随歌艺了得的“玉啼”贵篁苦修。其中还没有落下其他八大艺地一些简单基本的修炼,所以同时测查八大艺的时候,如意表现出琴歌双艺稍高,其他八艺都持平稳定的水平……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皇后娘娘迟迟不召见“绻胭脂”,都说瑞宁宫如今成为暴风雨中央,气氛压抑可怕。里面当值的宫女太监们已经三魂不见七魄。个个如惊弓之林鸟。开始还有董嫔与华嫔仗着皇后宠爱,敢前去请个安什么。后来她们俩先后碰上些事情,心有余悸后就不约而同地决定少出现在瑞宁宫了。

    至少在皇后娘娘消气以前。瑞宁宫是不会再有人敢登门拜访。

    午后乍闻一个叫人惊诧的消息,如意支着下巴地手也放了。愣愣地回过头,问道。

    “你说南江北方今年又闹饥荒?”

    她身边坐着的雪歌就轻轻地点头。

    雪歌满脸愁容,把手中的绣品拿起来又放下,踌躇着绣针迟迟不下,犹豫片刻,开口继续道:“是最先从看守宫门的侍卫那儿传开的,今日传到后宫来,说去年北方地区收成不好,很多贫民没饭吃,饥民都涌进了京都来,但好像又给守城的士兵们赶回原地去……”

    今年收成又不好,民生凋敝,南江国内满目疮痍。

    京都外城涌现很多饥民,但京都朝廷上下装聋作哑,一心搞什么劳民伤财地万寿盛典……一想到这个,如意心中就很不是滋味。当年,要不是因为那场百年一遇地灾害让家里没了收成,饥寒交迫之下,舒父就不会牵着年幼的女儿进城,她“舒玉儿”也不会走上卖身这条荆棘路。

    如今很多像当年地舒父女一样的人,凄凉地流连街头,转念再想到,皇宫里那些五谷不分地官员整日只懂寻欢作乐,当外面很多人在生死线挣扎的时候,丽景轩里穿着美丽衣裳地少女们却在为个什么破名额而争得你死我活……想着念着,如意忽而就觉得世事真为可笑讽刺。

    “宫女姐姐小心告诉雪歌,这事不让大声到处说,要知道宫中已经下了禁令,说盛典准备期间不许我们谈论这些……”雪歌越说声音越小。

    “那就别说了,我们也没能力替饥民们做些什么。”如意的口气干巴巴。

    怃然应一声,也明白自己小小宫女,也没什么资格抡上说忧国忧民,雪歌委屈地低头继续绣东西。

    如意把脸转向另一边闷头呆。同时,她又想起了,进了千叠楼那几年,她总看着楼里的几位贵篁偷偷吩咐嬷嬷把官人送来的礼物变卖成财钱,然后时不时假借别人名义,捐钱修桥派粥,楼主虽然不说,但那些吸取民脂民膏的贪官,那些不顾百姓死活的官员要撞到楼主她手上,基本都没什么好下场。

    闹饥荒的这个传闻,很快就输给了宫中华美的锦缎,输给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最后给很多人忘记了,把这个小插曲丢到记忆的小角落--------只是每当夜深人静,寒窗外月色皎洁时,诸福殿里有个丫头在越地想念千叠楼里的一人一物。

    什么时候,能回去么呢?如意想着,默默地想着。蓦眼眸余光然扫到了手边桌子上的三角形祈愿符,她拢紧衣袍袖口打了几阵寒噤,把头深深地埋入双臂中。

    谁在喃喃自语……

    第二日,迎着和煦温暖的晨光,如意踩着木屐前去丽景轩参加甄选,在花园里不期然遇上了一位被前呼后拥着的美丽佳人。

    身着宫锦百摺罗裙与孔雀绿翎裘,腰束九孔玲珑粉珍珠玉带,戴着玛瑙指套的那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忠心的陈嬷嬷手上,气色似乎不错的董嫔垂目俯视着跪在面前的如意,清丽的容颜上挂起一抹阴冷的笑,久久之后,才淡然道出一句。

    “还记得本宫么?”

    70 子归

    往事如凄清愁诉。

    今日的甄选,考察的乃为辞令书法,与精修舞艺的如意无大关联,如意本是个旁观。

    尚乐宫此番要考验精修八大艺中“书画”两类的乐子,其他乐子可在旁鉴证,若觉女官以及丽景轩姑姑点出的评价有疑窦之处,少女们也可记名提出,这给了其他乐子一个学习参考的机会,也体现尚乐宫大人反复重申的乐子筛选的公正。想也猜得出,今日定将会是身为诗妓的桑熙艺压满座。

    对于看桑熙这个刁钻古怪心肠歹毒的甜美少女如何风光得意,如意实在提不起劲,眼看清辉转眩目耀眼的金灿晨光,青鸾翠鸟都在枝头啼叫过几遍了,她才慢腾腾洗漱整装,施施然踏上走向丽景轩之宫道。

    谁知道今日董嫔兴致这样高,在清早时分,步出她的华殿,来到花园赏花。

    如意闷不吭声噗通一下子跪下行礼。

    此时近入夏,凉风冉冉,绿荫如盖的园子,搭架起的竹架子上藤蔓箩嫩绿新芽所处可见,浅紫色吊钟状的小花成串,欢笑向着晨曦照耀的方向。董嫔清婉的身姿隐约出现在此景之中,恍若花中仙子踏云采露而来,要论美貌气质,董嫔是真正大家深闺里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养出来的千金,自小养成丛骨子里透出的自矜高贵,妄论要比这个,如意哪怕是丽景轩里任何一位乐子,都万万比及不上的。

    “本宫记得,你这个差点死在本宫手上的奴才。”

    董嫔瞧着如意,就像在瞧一只闯进她花园的绿头苍蝇。

    从宫女捧着的盘子上拿起一把金剪子,她一边淡淡嘲讽着如意,一边把精心挑选出来准备拿回去练习插花的花枝喀嚓地剪下来。“千叠楼送进宫来的乐子,可能没人能预测到,有朝一日,如何卑微的你,居然可以弄出点能翻天的动静吧。”

    双腿麻。膝盖刺刺的痛,如意还只得继续跪着,装作温顺恭谨样子,可惜董嫔不买账。

    董嫔眼眉儿在笑。举止端庄娴雅。“人说教坊出来地女子。不仅艺高貌美。而且最善演戏。”从贵人擢升晋为嫔。这位董姓少女语气依旧尖锐刻薄。一如半年前那个乌云蔽日雷雨蠢动地华殿。如意记忆中地噩梦。“嬉笑哭骂。全闹到你心坎儿上。比件玩意儿还是畜生。都来地听话、有趣。”

    没想到如意此时搭话了:“娘娘教训得是。”如意平静地像说着个事实。根本不会感到羞愧。“奴婢这种教坊中人。自小就被教导要像待夫君亲人一般亲待官人。为了得到官人欢心。千般面孔百般手段尽出。作践自己也是在所不惜地。这般低微卑下。实在污了娘娘地眼。”

    那言下之意。像董嫔她这种后宫妃嫔争宠。也是作践自己?真够伶牙俐齿地。丫头。

    “从你那次自本宫地华殿逃脱出去。本宫就知道。你是个胆大地丫头。看来本宫没看错。”

    不怒反笑。董嫔收起了那尖酸刻薄地样子。让陈嬷嬷扶着她地手走了几步。走到如意面前。

    “你以为你很聪明?”董嫔地华殿也是终日以冷香浑熏。她身上衣物地熏香一直没变换过。她走近如意。嗅清楚这香味地如意脸色一变。像忆起些不太好地事情。神情就慢慢变得难看。

    “有本事不是错,本宫最欣赏有本事的人。”

    董嫔袖口拂起的风,卷过如意脸庞,卷落她几缕凄惶的丝。

    “但有本事却不能为本宫所用的人,本宫实在不想留。”

    今日居然是董嫔特意来逮她。

    想到这个可能,如意涌上一种挥之不去荒唐感。

    喀嚓,董嫔手上的金剪子再次对准一枝生气勃勃怒放的凌霄花,剪口一绞,这份绽放的美丽就永远被定格住了。

    董嫔从未正式见过如意。那次陈嬷嬷奉命拿住了如意到华殿,还是董贵人封号地董嫔未及看一眼,想着不过是个可怜地牺牲品,她也不觉得需要去看这一眼。但后来事情急转直下,如意侥幸逃出华殿,董嫔错愕不已,事后瑞宁宫的皇后娘娘地心腹康嬷嬷直接在外面逮住了逃窜的如意,把人带走,董嫔自始自终,没能正式与如意这个被害真正接触过片刻。

    后来?没有后来。

    董贵人踩踏在如意地不幸之上,成为了风光的董嫔,皇后娘娘面前地红人。而如意这个下场凄凉的无辜乐子,在董嫔心中,已经成为了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或许当如意在暴人库熬不住,哪天疯了死了的时候,进宫时日还浅良心未泯的董嫔会默默叫嬷嬷帮替如意烧点纸钱,或再大度一些,将如意的尸运回那千叠楼里,董嫔就不会再多半分愧疚,心安理得地继续去算计谋害下一个对手,慢慢向更高更稳的位置爬去。

    但“绻胭脂”,到底没能如旁人期望中的这般愚蠢。人说无知是一种幸福,在了解到“绻胭脂”在乐子筛选上的表现后,董嫔已经知道,半年前那个差点被她害了性命的乐子,不是一个懂得无知的人。董嫔甚至一瞬间觉得懊恼,没能在“绻胭脂”这个丫头初进宫而什么都不懂防备的最佳时候把人彻底……瑞宁宫中的皇后娘娘,会如此愤懑憎恨,大概也源此吧,十多年来唯一一次犹豫,就让这株轻贱小草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