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闇海红妆第1部分阅读

人的特写——人物似乎不在他的作品中占一席之地。

    她不懂摄影,但就算以外行人的眼光,仍旧看得出他是个技巧高明的摄影师。每一帧照片的主题都相当明确,角度、光线、背景的安排也都很犀利,看得出经过一番巧思。

    但是,她看不出这些照片有任何独特的意义。摄影是一种艺术,而艺术的价值在于能够表达艺术家的人生哲学及内心的情感。他的作品并非毫无感情,但那是经过刻意修饰的,无法感动一个陌生的观众。

    向海玄是一个优秀的职业摄影师,但却称不上是酷爱摄影的艺术家。

    “看你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替我的作品下了评语。”

    一个懒散的语音扬起,她旋过身,果然见到他英挺的身影,五官分明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很不错的作品,你是个优秀的摄影师。”

    “但是?”他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我会请你替我拍平面广告,却不会出高价去买你的作品。”

    他蓦地拧眉,但随即又舒展开来,“你说得对,这些东西确实不登大雅之堂。”

    桑逸琪一怔。她原想用实话激怒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没料到他却坦然接受她的批评。

    “看样子我的助手没忘记招待你。”他望向她端在手中的茶杯,“还不错吧?他冲的红茶可是一绝。”

    她下意识地又啜了一口茶水﹐“比起你的作品﹐他的红茶似乎更能感动人心。”

    “够了﹐小姐。不带善意的评语说一次就够了﹐我可不是有风度的好男人。”

    “我承认。”她自长裤口袋掏出一张收据﹐“这是修理费的收据﹐请你照价赔偿。”

    向海玄接过纸张,随意浏览一眼,“并不是很贵嘛。”

    “贵不贵是一回事,你撞坏了我的车,本来就应该表示歉意。”

    “我说……小姐贵姓?”

    “桑,桑葚的桑。”

    “桑小姐芳名?”

    桑逸琪秀眉一挑,“你有必要知道吗?”

    “虽然我才回到台湾不久,不过我想全世界的礼节都一样吧?”向海玄微笑﹐“在邀一个女人共进晚餐之前,应该先知道她的芳名。”

    桑逸琪再次一愣,“你邀我共进晚餐?”

    “不知桑小姐能否赏光?”

    “可是……”望着他那张漾着笑意的俊秀容颜,她竟失措了,“我只是想来讨回修理费。”

    “你不觉得谈钱很俗气吗?何不让我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歉意?”他笑得优雅,“例如请你吃一顿饭。”

    “你的意思是,用一顿晚餐抵消修理费?”她瞪着他,世上竟有如此小气的男人——不过几千元而已,她不相信他拿不出来。

    “当然不是到普通的餐厅用餐——依桑小姐财迷心窍的个性看来,不是一流的餐厅恐怕还请不动你吧?”他话中的讽刺意味再明显不过。

    桑逸琪暗自恚怒,“如果你真有诚意的话,就算是路边摊我也乐意接受。只可惜……”她摇摇头,“我看你还是爽爽快快地还钱,我们从此毫不相干,就当不曾见过面。”

    “桑小姐拒绝我的邀约,是因为我只是一个没啥前途的摄影师?”

    “错!我拒绝你的邀约,是因伪你是个自以为是、小器又没度量的无聊男子。”她伸出一只柔嫩玉手,“请你还钱。”

    “看桑小姐这双玉手,就知道你必然不曾操持家务。”他竟不客气地捧起她的手,专注地研究起来,“你想必是天之骄女,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吧?”

    桑逸琪迅速抽回手﹐“我过什么样的日子关你什么事?”

    他不理自她的愤慨,自顾自地继续,“你如果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就是被男人养在金屋的情妇。”

    “你!”桑逸琪真的生气了。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质疑她真正的身分。尽管流言漫天飞舞,却没一个人敢直接砸到她小辣椒的面前来;而眼前的男人竟敢用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毫不留情地刺她痛处!她一直强自压抑的火气在瞬间爆发。

    “你是什么玩意儿?敢这样对我说话!我是千金大小姐怎样,是人家的情妇又如何,轮得到你这个三流摄影师来质疑?你对我桑逸琪认识多少?竟敢讽刺我拜金!就算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拜金女郎,那也不干你的事!你既然撞了我的车,就干脆地赔偿我的损失,别在这里拖拖拉拉地丢人现眼,让人以为你向大先生出不起这个钱!”

    她行云流水地骂了一大串,把他骂得一愣一愣的。

    好半晌,他才展露一抹微笑,“原来桑小姐芳名逸琪。”

    这下轮到她愣住了。没想到她滔滔不绝地骂了这么多,他却无动于衷。

    “我不过随口说了几句,桑小姐的反应却如此激烈,莫非你经常遭人如此质疑?”他笑得不怀好意,没等她开口反驳,就打开皮夹取出几张千元大钞,“这是赔偿费用,桑小姐请笑纳。”桑逸琪瞪他一眼,一把抓过钞票。

    “关于今晚的邀约,桑小姐显然不会答应了。”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桑逸琪推开他,迅速地往大门走。“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桑小姐恐怕太武断了吧!”向海玄充满笑意的语音自她身后追来,“我有预感,我们绝对会再见面的。”

    她身子一僵,“不可能!”

    “是吗?我们拭目以待吧。”

    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如此“幸运”地再和那个男人纠缠不清?

    直到此刻,桑逸琪心中的怒火还无法平息。她从来不曾被一个人气到这种地步,事情都过去半个小时了,她还耿耿于怀。通常她再怎么生气,她都有办法在惹恼她的人离开视线后立即恢复冷静,并在面对其他人时展露出若无其事的笑颜。

    但现在,从楼下的警卫到坐在她办公室门外的秘书,每个人都因她经过时所卷起的怒气而颤抖着。

    秘书鼓起了所有的勇气,才敢跟着她走进办公室。

    “桑小姐。”她怯怯地喊了一声,“今晚的应酬,老板交代要你一起出席。”

    “我知道。”

    “老板的生日宴会,桑小姐觉得地点要办在哪里?集团的招待所还是天母的别墅?”

    “当然是天母!是老板的生日,不干盛威的事。”

    “是、是。我今天就联络宴会公司。桑小姐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们见面?”

    “明早。”

    “是。尹总经理派人送来的资料就放在你桌上,他说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很好。”

    “还有,你请他帮忙打听的事也查到了。”她递给桑逸琪一张便条纸,“这是她的电话跟住址。”

    桑逸琪终于旋过身面对秘书。向琉璃的落脚处查到了?

    她迫不及待地接过便条纸,脸上的神色随着每一个字的阅读而更加阴暗。

    便条纸上的住址跟向海玄的工作室就在隔壁而已。

    向琉璃、向海玄……她心中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他们该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该死!不可能,不可能那么巧!”桑逸琪用力一拍桌子,把站在一旁的秘书吓了一跳。她好奇地凝睇着自己一向崇拜的上司,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失去了平时的冷静。

    第一章

    向海玄面向窗外,偶然吹过的微风拂起他长长的刘海。

    回到台湾之后,他渐渐习惯了这里亚热带的气候,也渐渐爱上了孟春的温暖,和偶尔掠过的清凉微风。

    在美国,现在正是复活节假期,到处都还是阴阴冷冷的。

    真是奇怪,虽然他在波士顿住了二十年,却始终没办法对那个国家产生认同感,反倒是回到台湾之后,才有一点点安心的感觉,仿佛终于落地生根。

    向海玄蓦地皱眉。他怎么会有如此可笑的念头呢?他是美国人!就算他暂时在台湾定居,这里依旧不是他的家;从二十年前随着母亲移居美国后,台湾就与他再无瓜葛,充其量不过是他母亲的故乡罢了。

    他原是陪着琉璃一起回来,因为他想见见母亲生长的地方。只是,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见那个人的消息……这或许是上帝冥冥中的安排吧。

    他冷冷地牵动唇角,面部的表情随着思虑的转动愈发阴沉,一直到一个清柔的嗓音拂过他耳边,才缓和了他脸上僵硬的线条。

    “哥哥,你在想些什么?”

    向海玄转过身,见到向琉璃略显苍白的容颜。“你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睡不着。”

    “还不习惯吗?是不是因为天气太湿热了?”

    “不会啊,这里比波士顿好多了。波士顿太冷,空气也糟。”向琉璃柔柔一笑,“我们就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吧,哥哥。”

    “不会不舒服吗?”向海玄的眼神里透着担忧。

    “不会。”她保证似的回答,“过一阵子我还想到处走走,听说台湾有好些地方的景色不错。”

    向海玄微笑,“过一阵子我再带你去,顺便去找一些拍照的题材。”

    “哥哥……你不想去看看你在台湾的家人吗?”

    “你在说什么?”他抿着唇,“我在台湾没有家人。”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她轻柔而坚定的继续话题。

    他别开眼眸,默然不语。

    “哥哥——”

    “我不想见他们。”

    “包括你哥哥?”

    向海玄身子一震,额际的青筋跳动着。

    “你想见他吧?你曾经告诉过我,他是你最亲近的人……”

    “琉璃!”

    他忽然高喝一声,把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别说了。”他低低地祈求,夹杂着一声叹息,“别再说了。”

    向琉璃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她轻轻环住他的肩膀,试图安慰他。

    “对不起,哥哥。”

    “别道歉,你没有错。”

    “可是”向琉璃还想说些什么时,门铃忽然响了。她下意识地抬眼一瞥时钟,“可能是那个人来了。”

    “哪个人?”

    “昨晚有一位桑小姐打电话来,说她想拜访我。”

    “桑小姐?”是桑逸琪?向海玄不禁微笑,“你答应她了?”

    “是交响乐团的总监介绍她来的。我想她挺有诚意,又不是记者,所以……”

    “没关系。”他挥手要她停止解释,“来者是客,我们总得尽尽地主之谊。琉璃,你先去冲茶。”

    交代完妹妹后,向海玄走到门前,亲自拉开大门。

    果然,映入眼帘的正是桑逸琪漾着浅浅笑意的脸庞,只是那笑意一见到他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你?”她柳眉轻颦,“你和向小姐是什么关系?”

    “你不觉得这样问很没礼貌吗?桑小姐。”他像开玩笑又像认真,“你是什么玩意见,敢质问我与琉璃的关系?”

    桑逸琪当然听得出他是藉此讽刺她昨日的失态,她勉强克制住怒火,重新绽开甜美的笑容。“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向海玄讶异地挑了挑眉,却没再说什么,侧身让她进门。

    “请坐。”他招呼她在客厅坐下。

    “请问向小姐在吗?”

    “她等会儿就出来了。”

    “是吗?”桑逸琪轻轻颔首,别过眼眸,表明不想与他进一步交谈的态度。

    “桑小姐,我们真是有缘。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我是来见向小姐。”

    “这么说,你没料到会见到我啰?”

    “我是猜到有这个可能性,只是没想到噩梦成真。”她面无表情的实话实说。

    向海玄忍不住迸出一阵朗笑,“原来桑小姐对我的印象这么差。”

    她咬住唇,默不作声。

    “不知道桑小姐拜访舍妹有何用意?”

    她终于瞥向他,“向小姐是你妹妹?”

    “是的。”他微微一笑,“所以你不妨直接说出来意。”

    “等向小姐出来,我自然会向她说明。”

    “是吗?”他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眸光一转,“如你所愿。”

    桑逸琪随着他调转视线,果见一名女子翩然出现。

    她五官清秀,身材却纤瘦的令人心疼,一双大眼像会说话般水汪汪的。

    桑逸琪心中一紧。不知怎地,这个女孩让她升起一种想拥抱她、好好保护她的念头,以免她纯洁的羽翼因这世间的残酷而轻易折断——这就是所谓“我见犹怜”的感觉吧!

    她站起身,仲出右手,“向小姐,我是桑逸琪。”

    向琉璃放下托盘,握手回礼。“你好。要喝杯红茶吗?”不等桑逸琪回答,她已优雅地为她斟了一杯茶。

    桑逸琪近乎着迷地注视着向琉璃的一举一动,她流畅自然的动作让人联想到十九世纪的西方仕女,此刻,她们仿佛正坐在一顶蕾丝洋伞下,悠然地享受着午茶时光。

    “好喝吗?”向琉璃微笑问道。

    “是向小姐亲自冲的吧?这恬淡却又甘醇的滋味,和你本人颇为相衬。”

    “真的吗?你喜欢就好了。这是锡兰的茶叶,哥哥老嫌我冲不出该有的味道,说我的技术比他的助手差多了。”她在向海玄身旁落坐,眸光微嗔的瞥了他一眼。

    桑逸琪心一沉。看得出向琉璃相当依赖她哥哥,如果要说服她,恐怕得先过向海玄那一关。只是那家伙……

    她深吸一口气,将话题导入正题,“向小姐这次回台湾有什么计划吗?”

    “没什么。只想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到处走走看看。”

    “朋友告诉我,你似乎不准备举行个人演奏会。”

    “嗯,我只想好好休息。”

    “如果不麻烦的话,能不能请向小姐给我们一个晚上的时间?”

    “要做什么呢?”

    “想请你做个私人表演。”

    “为谁表演?原因是什么?”默不作声的向海玄开口了。

    桑逸琪早料到有此结果。她强迫自己对他展露一个最甜美的微笑,祈祷他会认为她是真心诚意的。“两年前,向小姐曾随波士顿交响乐团到日本演奏,当时向小姐曾独奏帕格尼尼第十一号作品,再加上巴哈的air,技惊四座。我们老板一向爱好小提琴,他那晚也在场聆听,对向小姐的琴艺大为折服。”她顿了一下,面对向琉璃,“下周末是我们老板的六十大寿,我们很希望能邀请你参加,并在当晚表演一曲——只要一曲就够了。”

    “这个……”

    “只要向小姐肯答应,任何条件我们都一定为你办到。”

    “可是……”向琉璃似乎有些茫然,转向哥哥寻求帮助。

    “桑小姐,”向海玄好整以暇地开口,“不知你口中那位伟大的老板究竟是谁?”

    桑逸琪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暗责自己的疏忽。“对不起,我一直忘了说明。”她自皮包取出两张名片,“我代表季风扬,盛威集团。”

    向海玄接过名片,仔细审视着,“看来季先生的头衔很多嘛,又是天威媒体公关的董事长,又是什么天盛文化事业的发行人。”

    桑逸琪只是微微一笑,“盛威是个大集团。”

    “桑小姐在盛威担任什么职务?”

    “我是季先生的私人特别助理,并不隶属于盛威集团。”

    “哦。”向海玄点点头,做了悟状,“原来是季风扬个人的手下兼走狗。”

    桑逸琪闻言双拳紧握,但面上却不动声色。

    倒是向琉璃反应激烈,“哥哥!你怎么说这种话?”

    “琉璃,别激动。桑小姐知道我在开玩笑,她不会介意的。”他一面安抚向琉璃,一面却将教人猜不透的幽深黑眸调向桑逸琪。

    桑逸琪接收到他的眸光,直觉他有意挑衅。“向先生的幽默感确实独具一格。”她接下战书,脸上笑得更加灿烂。

    他定定地盯住她,“为了讨你老板欢心,你连自尊都可以不要了吗?桑小姐。”

    “我不明白向先生的意思。”

    “是吗?”他一挑眉,“看样子我有必要重估桑小姐的智能。”

    桑逸琪恨恨地咬牙,若不是怕向琉璃拒绝她的请求,她早就拍案而起了。

    “这是笔生意吗?”向海玄突然提出问题。

    “什么生意?”

    “邀请我妹妹在私人宴会上表演啊。你们愿意付出多少代价?”

    “我已经说过了,只要向小姐肯答应,不论什么条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