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大业英雄 > 大业英雄第8部分阅读

大业英雄第8部分阅读

    张须陀,只觉那一脸的疙瘩个个放光,既油且滑。

    分罢了兵将,出了大帅令签,史万岁领三万步军几员将官跟随宇文述去选营立寨。张须陀坐了半晌,见左右无话可说,便叫人都散去,各自按班出勤,防备突厥。孟庆薛世雄二人刚刚烧粮回来,张须陀倒没有安排差使,二人出帐便商议去哪里弄些酒肉吃了,好方便睡觉。

    说来说去,草谷是不能打的,张须陀将令不能违抗,便只能去安定城中或者南方牧场买些酒食。二人兴致勃勃,回大帐报于张须陀,许下带回十斤熟牛肉“献于戍主”的诺言,得了个“准”字。

    看天色不早,两人急忙上马,薛世雄在前引路,往安定去。

    约五十里路途,走一个时辰,已是到了。孟庆来西北两月,只知自己是在大隋安定营,城中却从未来过,此刻免不了四下张望,向薛世雄问东问西。

    安定的城墙甚是矮小,只有一丈四五,和孟庆的身长略相仿佛,许多地方便没有墙砖,都用黄土堆砌成堵,孟庆见了,就有些疑惑:“这里就是安定?”

    “自然是安定,”薛世雄答道。“外面确是丑些,里面还好。孟兄随我来,城中有一处酒坊是极好的,与长安的鸣凤楼相比也差不到哪里去。坊中除了做酱水牛肉,还有猪排鸡脯,羔羊舌头,或清蒸或卤炸,都十分可口。别有一样菜肴,硬是要得……啧啧,辅以青葱小菜,口味之佳,在下以为便是长安也并无一味与之相比……”说着连连摇头咂嘴。

    孟庆早听的舌底生津。于寨中不是没有吃过肉,只是军中吃食羊也是烤牛也是烤,又无甚佐料,撒盐也不得其法,往往外面哑咸里面却寡无一味,叫人生气。听了薛世雄的说话,迫不及待便问:“是什么菜肴?敢情是西北的野味?”

    薛世雄卖个关子,笑道:“野味有甚好吃?这东西长在驴身上,切下来后卤了,精腌细作,得有两月时间方才上桌。一片一片的,切的极薄,叫做‘铜钱肉’,和咱们大隋朝的五株钱1仿佛。孟兄定然没有尝过,却一定见过的。呵呵。”

    孟庆哪里见到过五株钱?不过历朝历代,所用铜钱都是圆体方孔模样,也不生疏。这般一想,有些明白了:长在驴子身上,圆的,切成片后中间有一小孔,而且薛世雄述说之时不好启口……便道:“甚么‘铜钱肉’!是不是驴子的……”考虑一番,实在没什么词可供选择,索性道:“xx?”

    薛世雄大笑:“正是!”一提马缰,避过行人,往一小巷钻进去。

    孟庆赶紧跟上——这物件确还不曾尝过,薛世雄又说得天上少有地上全无,不吃不行。心下又感不可思议,莫非这个词古往今来都这般叫啦?

    走不上几步,便有一阵奇香钻入鼻孔,又咸、又甜、又顺鼻、又呛人,隐隐约约绵绵软软,似一条无形的绳索将人缚了起来。

    “兄去叫酒菜,小弟拴马。”孟庆抢过薛世雄马缰,自去寻空闲的拴马桩。这酒坊生意兴旺,门前五六根柱子已系了十数只驴马,孟庆往前寻了几步,将两匹马拴到一棵小树上方才进店。

    薛世雄招呼孟庆坐下,道:“来的巧了,楼上雅间没空,厅堂里也只有这一张桌子。呵呵,叫了两斤牛肉,二两羊舌,二碟小菜素食,一碟铜钱肉,一盆大饼。另有十斤酱水牛肉先炖着。”

    孟庆点头:“一碟铜钱肉够不够?”见桌上已摆了一壶酒两只酒盅,便将酒盅注满。“小弟的食量不是太小。”

    薛世雄:“不够再叫。这物件价贵,又不好多吃,吃了睡不着觉。”孟庆一时会不过意来,端起酒盅“吱”地抿一口,问:“为何睡不着觉?”薛世雄伸手拍一下孟庆肩膀,笑道:“孟兄也不小了,怎地此节尚不知么?怕是未娶妻室罢?”

    孟庆大悟:“哦。”

    又道:“不打紧。吃了沐浴一番,自然下火。”

    薛世雄惊道:“孟兄还要沐浴……”

    两人说说笑笑,桌上各式菜肴端将上来。孟庆举起筷子,当先夹了几片铜钱肉送入口内,咀嚼一会,叫道:“好啊……”

    却听店门处一人也叫了起来:“好啊!”

    停的一停,又吼:“孟庆!薛世雄!你二人好大的胆子!不在营中戍守,跑来这里逍遥!如今给本将军捉个正着,有何话说!”

    —

    1圆形,中有方孔,周围两字“五株”。五株代表钱的重量。

    第027节

    孟庆惊得脑袋几乎砸到菜盆里。他背对着店门,看不见来人模样,但不用看,这声音又捏有憋的,细中有粗,柔里带刚,不是张大戍主的令爱是谁?薛世雄正朝着门,已是呆了,口里一片圆圆方方的铜钱肉滑将出来。

    酒坊厅堂中渐渐安静下来,进来的这位军爷公子可不一般,相貌俊俏不消说,身上的铠甲居然是银的!店家仿佛看见了一大坨银子,忙凑上前打躬做揖:“将军来啦?您老玉趾降临,小店蓬毕生辉。不知将军要几个小菜?几样点心?小店备有……”

    来人自是西贝将军“张素”。她“为父报仇”作弄过孟庆,就觉无聊,军中寝食沐浴又不方便,就奔了安定来。她自小娇纵,张须陀甚么都是由着她,皇帝皇后又都宠她,认作了干亲女儿,赐下的尊号便是“千金公主”。长得大了,张须陀更是拿她无法,在军中说一不二,回了府宅便得听这个女儿的,她说拿了弓箭射鸟,张须陀便不敢使弹弓打鸡。此次宇文述奉旨前往安定,她就假借游戏,在文献皇后处讨了个“平虏大将军”的封号,又扮做男装,胡搅蛮缠了来。

    来到安定边营,第一日便受惊吓,虽觉恐惧,倒也刺激。等报复作弄完孟庆,一时无事,又跑去城中玩耍,顺便找个客栈沐浴清洁。玩到肚中饥饿,打听了城中最好的酒坊,带上两个侍女四名侍卫,一行七人便往小巷中来。一进门,并无空位,四下里张望间忽听到孟庆一声“好啊”,立时认了出来。心中大喜:桌子有啦。嘴里登时威风起来。

    当下并不理会口沫四溅的店家,径直行至孟庆桌前坐下:“好香!你两个贪生怕死的小贼倒会享受。”

    孟薛两人慌忙站起,薛世雄脸色僵硬,不敢咀嚼不敢搭言,不晓得怎么应付这个贵人。孟庆将口中几片铜钱肉咽下,分辩道:“小将两人怎敢贪生怕死?只因得了戍主令尊的将令,来安定城中运粮,又恐腹中饥饿误事,才来这里就食。大将军切莫错怪了我两个。”

    “又来蒙骗本将军!”张素怒道,“你运的粮草在哪?若当真运粮,你两个在此偷懒,本将军现下就斩了你等狗头!”说着拔出配刀,“咄”地剁在桌沿上。后面侍卫上前一步,手按兵刃。

    店中众食客一见动家伙,又是什么大将军,伤了自己哪来得陪?呼一下就跑了个干净。店家战战兢兢,想走又怕伤了血本,硬着头皮挨到张素身边陪礼:“军爷息怒!军爷息怒。小店简陋,经营不易,尚要军爷体恤呀……”其声也哀,其气也衰。

    却听张素忽地笑道:“军爷自然体恤你小店不易,放心,银子照付。去将这两个小贼的菜肴都端上来,吃的好了便无事,吃的不好么,本军爷也不来难为你,只问这两个贪生怕死的小贼。”

    店主人得了这话,放下心来,忙跑去后面将一大盆酱水牛肉端上来,又另送上一壶好酒:“来啦!”见张素脸上不喜,又担心起来:“这两位……只有这些肉了。”

    张素:“只有这些?这碟中是甚么?店中有多少?”她指了那一小碟铜钱肉问。这东西实在是香,也不知放了些什么佐料。

    店家暗暗欢喜——厅堂中散去的食客多是尚未付钱,若这一桌多上铜钱肉,那就不但不亏,反而大有盈余。大声道:“此乃铜钱肉,只有本店做的地道。能上桌的店中还有十斤上下。”倒后悔驴子的那阿物儿割的少了。

    “都送上来。”张素吩咐道,又叫身后侍女侍卫就座。“你们也来坐了,且吃这两个小贼的。”看一眼孟庆,喝道:“看甚么!老子脸上有花么?快去帮店家传菜,慢了打板子。”伸手抓住牛肉,撕下小小一块放入口内。几个下人也都坐好,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薛世雄不待张素再说,先奔去后面找那店家端菜去了。孟庆却不动,小声道:“大将军大人,那个……尊口吃的便是军粮,乃是令尊大人亲点的。”见张素怔住,心内略喜,又道:“小将失了军粮,回去不知如何上报戍主大人?请大将军示下。”

    张素一时不明所以,待问一问孟庆,抬头却见这厮一双眼灼灼似贼,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不由得羞从中来,怒道:“还不去传菜来!”心想,本将军管你如何上报!

    孟庆喏喏去了。不一会,十斤铜钱肉端了上来,每一碟中堆的满满当当,足足上了二十五碟,桌上放不下,便清了别的桌子暂放。

    张素不料十斤肉切了有如许之多,却也不怕。这物件虽不认识,却实在好吃。当下距案大嚼,杯中酒水也一盅一盅灌下去。四个侍卫两个侍女想是见的惯了,自吃自的,并不说话。

    孟庆薛世雄倒担了老大的心,都想这丫头这般吃喝法,和她爹一个德性,只不知吃喝完毕是个什么模样?到时候有个小小不妥,倒霉的便是旁边观看的两个小将。两人对视一眼,薛世雄眼巴巴地,孟庆就笑,前行一步,对张素说道:“大将军,可否赏小将两人一些吃食?小将走了半日,腹中饿得紧了。”只要张素点头,两人立时便上,桌上大堆的肉食也还罢了,那两大壶酒却不能放过,要赶紧的喝尽了才好。

    张素瞪了孟庆一会,道:“你没洗净,不许吃饭。”向薛世雄道:“你吃。”目光荡漾,又回到孟庆脸上,咽下一片肉,道:“妙极妙极,好吃好吃。”忽地大笑,咯咯咯咯地,既响且脆。

    孟庆薛世雄也就罢了,那店家正端了碟素菜上来,闻声吓了一跳:我的妈呀,是皇宫里的公公!难怪这般威势……

    第028节

    薛世雄知道孟庆用意,上了桌子便不敢客气,一盅接一盅灌将下喉,先将席上酒水抢尽,叫这丫头不至于饮得醉了。张素见片刻间没了酒,倒也不作理会,又点上一样银菇口蘑汤,一样点心,自顾自大饼夹肉,吃的浑然忘我。

    孟庆在一边站了半个时辰,舌底唾液不知咽了多少,腹中饥肠渐如皮鼓擂响。张素听到,朝孟庆摆手:“你不要叫。”抹抹嘴唇,忽地打出一个饱嗝,便唤店家:“主人家来算了钞,结帐。”桌上剩下许多菜肴,那十斤酱水牛肉还有八斤,旁边桌上又有十余碟铜钱肉未曾动过。

    店主人巴不得这一声,忙赶出来:“谢将军赐钞,盛惠银二十三两二钱。”

    张素看孟庆:“听到了?还不结帐?”

    这却是逼着姑娘家的生孩子。孟庆来西北两月,不曾见过一分饷银,营中别的将官是否领过银钱他也不得而知,每日里只是吃饭睡觉,挥舞大棒。这些日子带兵出击,越发想不到银钱上去,哪里汇的出钞来。便垂头弯腰,低声道:“启禀大将军,小将没钱。”

    薛世雄忙站起身:“小将来结帐。”在身上摸索,掏出五六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店家上来,拿秤称了,却还差了二两有余,就眼巴巴地看着众人,道:“尚欠二两银子。”左手提了秤,右有攥着钱,等在一边。

    薛世雄再摸,却是没了,一时间呆在那里。

    张素微笑,从侍卫手中拿过一块黄澄澄的物事,在手中抛上抛下,撇嘴道:“本将军倒有,却是不给。你两个快结了帐,呃,运粮回营。”又和店主人说话:“本将军乃是大隋平虏大将军张素,现下在城北军营中办事。这两人若敢少了你一分银子,且报于本将军知道。”眼睛一扫孟庆,重重哼一声。站起身来,带着六个下人去了。

    见她出店,孟庆吁出一口气,顾不得菜凉,扑到那边桌上便嚼起来。薛世雄拉了店家说长道短,指望少二两银子方便脱身。

    那店主人得了张素撑腰,胆气粗壮,又见薛世雄低眉顺眼的,哪里肯少半分?况且二两银确也不少,寻常百姓得之足够一月过活,实在不是个小数。

    薛世雄说了半晌不见效果,那边桌上孟庆也吃饱了,听得店家不肯让价,不耐道:“不就二两银子,有甚么少不得?你这店主人好生小气。”心想两块钱,路上也拾捡的到。

    店主人道:“军爷说的好大话。二两银在小人手中,穿衣吃饭喂孩子,尽可管一月温饱。却不是小人小气。这位军爷实付小人二十一两,该付二十三两二钱,小人早与军爷们少了二钱银子了。”又嘀咕:“铜钱肉本就价贵,军爷们吃时也不问问……”

    孟庆方才知晓二两银子的分量。这市上的马骡,便低劣些的也是卖到五株钱一万,驴子七千。一只驴鞭自然昂贵,须得千钱方能买到。待过了厨子手艺端上桌来,一碟卖上五六分银,虽不便宜,也不算贵的离谱。便没了办法,只问那店家:“你看我二人身上何物值钱?且拿了去,过几日再来赎回。”

    店家也是个识货的人,眼睛只盯在孟庆腰间千牛刀上,想是那几块玉石碍眼。

    孟庆见了,也不多话,解下刀递过去:“拿好,过几日来取回。”叫他包了剩下的八斤多酱水牛肉,两人出店。

    一路上无话可说,此时天已黑了,北风吹的较前几日弱了些,空中一轮弯月,数点星辰。

    二人身上发热,解开衣甲,打马急行。孟庆只想:原来二两银子便过得一月。老子也不须耕田种地,只要回长安做小笼包,雇三四个小厮,叫萧齐掌柜,老子自己调馅,千年的手艺,二两银子还赚不来么?倒不用在边关拼命。也省得手无缚鸡之力的萧齐被人欺负,搅到这个王那个爷里面去……

    这般想着,不一时已回到营中。

    张须陀在牙帐里仍旧逡巡未睡,见二人进帐献上牛肉,只拿手掂了掂,眼睛就乜了过去。

    孟庆知道武人手上精准,见他要找碴,忙道:“本是满满当当绝无虚假的十斤军粮,不料半路杀出……一人,将戍主口粮劫了二斤。不是小将两人不尽力,拼了命也只保得八斤,小将还丢了千牛刀……薛将军有言道,不必忧虑,戍主自有担待,必不来责怪小将两人。”说得薛世雄担心不已,连连斜眼示意。孟庆只作不见。

    “哦?”张须陀甚是好奇,问。“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劫本帅粮草?”

    “平虏大将军张素!”二人异口同声。两个小将等的就是这一问,立即都大声答应了,唯恐张须陀听不清楚。

    “哦。呵呵。”张须陀笑道。“罢了罢了,本帅也不来怪罪你二人。也只有他敢釜底抽薪劫去本帅军粮……”把酱水牛肉放进口中咬下一块,忽地顿住,含糊道:“只怕处罗也敢虎口夺食哪……”

    思索一会,道:“是了。我道为何不得入睡,原来三策少了一策。”向孟薛两人言道:“处罗还有一策,便是使用轻骑烧了我军的粮草,那时两军对垒,便可一战。是也不是?”立时将酱水牛肉扔在一边,双手猛击大腿:“那时我军粮草新失,锐气必挫,接仗起来定处下风……”便给两人下令:“你二人速赶往西营,叫宇文述那老东西多多留意,日夜戒备,切不可疏忽了。快去快去!”

    张须陀料的不错,此时突厥汗帐中处罗也未就寝,正与众僚属计议军事。康城办事的阿史那献也已赶到,带了新筹措的粮食三万来斤并路上收集的几千头牲畜。

    处罗在帐中来回踱步,他实在不愿就此退回。数百年来突厥一族就在这北边苦寒之地受尽风霜,看着大好中原却一直无法进占。如今他新掌大权,十部臣服,力量较东面并不弱了。本待一鼓作气拿下安定,

    第029节

    张须陀料的不错,此时突厥汗帐中处罗也未就寝,正与众僚属计议军事。康城办事的阿史那献也已赶到,带了新筹措的粮食三万来斤并路上收集的几千头牲畜。

    处罗在帐中来回踱步,他实在不愿就此退回。数百年来突厥一族就在这北边苦寒之地受尽风霜,看着大好中原却一直无法进占。如今他新掌大权,十部臣服,力量较东面并不弱了。本待一鼓作气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