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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英雄第13部分阅读

    世雄弛来,凑在耳边禀报:“孟大人,斥候探子已点清楚了,后阵大军少了五万余人。”

    孟庆点点头:“薛兄再去点一次,万万错不得。”薛世雄得令纵马回去。再看来护儿,已与窟含真并辔而行,正穿过牛羊,将他送回突厥队中去。

    回至城里,几人便在一处拟条目。来护儿作主,写了四条:一是退军;二是订约;三是归还失陷将士;四是陪银一百万。裘公公又写奏折,备述安定边况,叫快马飞递长安。张须陀并不理会这些事,在一旁打趣来护儿:“来帅果然胆大,敢去老虎嘴里抢吃食。不知处罗明日送的是何礼物?早知如此,老子便上阵谈一谈也罢……”

    来护儿笑嘻嘻的,不搭话,言语间连连称赞孟庆:“难得孟将军勇武过人,又兼料事如神,真是……啧啧,怕是不输与杨老国公了。今日处罗隐去了五万军,果真便如孟将军的所料,兵士都在营中歇息整饬。不知以后便如何?我军何时出击为佳?”

    孟庆道:“来帅过奖。小将也是胡乱猜想,若是不错,他明日又要叫数万军歇息。那便是打定主意要取我安定南下了……”

    张须陀接道:“老子也打定主意要破了他西突厥!‘军半渡而击之’,老子待他歇了二十万军,再去劫营,这叫‘军半歇而击之’。他谈的正好,必然无备。”又说来护儿:“倒要看来帅如何作戏了,如要被他看破,安定休矣。”

    来护儿道:“何须作戏?启民在我手中,西营在他手中,便真谈一谈罢了。依本帅看来,东面吃紧,明日又有礼收,该做退让的还是我等。左右过几日便要动手。”

    裘公公道:“你也与他一份礼罢。他送的牛羊,咱家却送何物?不要重,也不能轻了。”

    孟庆在一边插不上嘴,心中便想:他送牛羊,老子便送驴么。安定城中铜钱肉的味道大大不错,明日带他几十进去叫处罗吃个饱,这份礼物不轻不重,恰恰刚好。碍着裘公公,“铜钱肉”三字憋在口内却不好说出来。

    忽听张须陀道:“老子倒有一物送他。城南的铜钱……那个”陡地住口,喃喃道:“不大好不大好。送别物罢。”叫孟庆:“你不是‘料事如神’么?送甚么好?”

    孟庆挺胸道:“戍主说的是铜钱肉吧,末将尝过,以为甚好。”

    裘公公听了,便问:“却是何物?”

    孟庆抢先答应:“乃是安定城中的一项肉食,别处没有。小将吃过,至今尚想再吃,只不知道是何物所制。确是美味。”又加一句:“非同一般。”

    来护儿点头:“不错。几盒糕点肉食,再有两三瓮酒水,倒也成礼。”

    裘公公将眼去看张须陀:“来安定也有几日了,却不知还有这般美味。张帅久戍西疆,想来已吃的腻了。”他久在宫中,甚么菜肴未曾尝过?却不知晓这“铜钱肉”是何物。心想此物必是草原上才有的稀罕物件,倒要问一问。待破了突厥回至长安,也好喜上加喜,将此物献与皇上皇后,又是一功。

    便问:“张帅,那‘铜钱肉’是何物?”

    张须陀恨不的将孟庆掐死,也不知孟庆是否真的不明那肉食乃是驴子的制成。当着阉人说阳物,岂不是找事?心下烦恼,脸上微笑:“本帅也不知是何物所制,想来是寻常猪羊肉而已,小民挟技自秘,因此传扬。”又道:“公公常居宫中,口味一向清淡,那铜钱肉其实就是一道卤菜,民间作坊以盐腌制,常常在瓦罐里泡上四五日不止,既不干净,又咸得紧,定然不趁公公心意。”指着孟庆,瞪眼道:“似这黑厮,叫花子的出身,方才爱吃。”

    053

    裘公公摇首道:“张帅此言差矣。孟将军出身虽低,人物却极好,圣上是极爱的。入口之物也是这般,民间的菜肴虽然寻常,宫中供皇上享用的又有哪一样不是来自民间……”

    这裘福自小净身入宫,便是伺候周武帝膳食。武帝崩架,杨坚废周静帝自立,又伺候杨坚饮食,累升至宫中总管。阉人于人伦大欲不能成事,在它事上便往往特有所喜,裘福便是喜爱口腹之欲。长乐宫中每日的膳食,十有五六倒是照他的口味所制,左右杨坚也吃不了那么多,富余的便自己享受,一向的饮食堪比皇帝。现下听了张须陀的话,只觉稀罕,越发要吃,对孟庆道:“孟将军辛苦一趟?买足分量,处罗的那一份也带了回来罢。”

    孟庆答应:“是。”又道:“小将没钱。”

    裘公公微微笑道:“何须用钱?去征了来就是了。他一个小店,所售肉食用作国礼,那是大大的抬举。”

    张须陀在怀中摸索片刻,摸不到半文银子,只得挥手:“快去快去。”来护儿倒掏出一锭黄澄澄的物事来:“这些够么?”

    孟庆看见金子,忙道:“够了够了。”一把接过,出门去了。

    城南小巷,那处小店生意正好。大堂之中坐的满了,店外也搭了棚子加了几个座。孟庆一到,便看见薛世雄坐在棚内,歪戴头盔,敞了怀,将一壶酒高高举起,仰着脖子正灌下去。

    这是一个两张酒案凑成的拼桌,座中除了军将,还有几条布衣汉子,其中两人十分惹眼,相貌与常人大异,长得丑陋不堪。坐横首这人戴一副绿油油英雄巾,赤红的脸膛和张须陀堪有一比。脸上两点绿豆小眼,一张血盆厚嘴,嘴边生一颗指头大黑痦,几根长毛箭一般扎在痦子上。一笑,毛歪嘴斜,那痦子跟着嘴角直裂到耳朵边。另一人打着赤膊,臂膀上筋肉丛起,老大头颅寸草不生,闪闪放些青光。他两眼深凹,鼻带弯钩,脸上起起伏伏,横肉直长到额头。这人举着酒壶与薛世雄对饮,那一只胳膊足有人腰粗细。

    孟庆看着,光头汉饮罢酒,将一只胳膊竖在桌上,张开手掌,一副角力的模样。横首那汉便笑:“薛将军还敢来么?我家蛮奴与人角力从未输过。”

    薛世雄摆摆手,指着面前七八个酒壶:“本官甘拜下风。”又撇嘴道:“甚么从未输过?若是我家孟帅前来,你便二人齐上也是不行。”

    红脸汉道:“可是长安城降伏王世充的孟大人?”

    薛世雄昂首道:“正是。你可是不服?”

    红脸汉拱手道:“大名如雷灌耳。我雄阔海前来投军,正要在孟大人的麾下杀几个突厥,还请薛将军引见。”却不答服不服气。

    孟庆在一旁只觉这红脸汉名字甚是熟悉,不及思想,耳中早已听的发痒,便行近桌前:“老子来和你比,输一次喝三壶!”摁住几个欲要站起的将官:“大家坐下看,不要叫他少喝了酒。薛兄,你就作评判。”伸手去握住光头汉的手掌。

    光头汉子与孟庆两手互握,并不发力,将眼去看雄阔海。

    雄阔海见挤进来个黑汉,虽穿着便服,薛世雄等人却都服帖,又是脸露得色,就知道来人是谁。当下也不说破,朝光头汉点了点头。

    这雄阔海乃是渭河边上一方豪强,有良田千亩,牲畜无数,家中正官庄高墙深池,有若城堡一般。他素来喜爱耍刀弄枪争强斗狠,庄中养了有力的庄丁数百。这光头汉就是他的一个家奴,是家养胡奴与婢女相配所生,从母姓,名字叫做任蛮奴,两臂有千斤之力,与人角力斗狠真是从未输过。眼下两国交战,正官庄在渭河源头,首当其冲,难免兵祸,便选了几个家丁前来军前出力,这任蛮奴武勇第一,自然带了来。此时见了孟庆,虽然高大矫健,却并不觉有多么出奇的力量,不知何以又是击败王世充又是斩杀突厥大将,武声斐然,得享如此大的名头?因此并不起身见礼,只当不知,起心要见识见识这三月时光便从乞丐作到将军的汉子有何不同寻常处。

    那任蛮奴得了庄主的首肯,一声大吼,臂膀上筋肉坟起,一股子大力陡然向孟庆压来。孟庆不料他突然发力,手臂险险便被压倒,忙抗住了,一点一点往回扳。二人手臂纠缠,压的酒案“吱吱”作响,一时不分上下。

    薛世雄一旁观看,初时尚以为孟庆未尽全力,还在嬉笑,待看到孟庆额头青筋暴起,脸上颜色由黑转红,便不笑了。又去看任蛮奴,这汉子连头皮都涨成紫色,两个眼睛翻着,鼻子皱成一团,咬牙切齿,吃奶的劲都憋了出来。

    二人往一处拼命使劲,臂下酒案渐渐支持不住,只片刻,“咯咯”几声,轰然散作数片。案上放的酒壶本多,薛世雄面前就有七八个,其他军将也都二三壶,三四壶地饮过罚酒,这一下跌在地上,砰砰磅磅稀里哗啦乱响。

    薛世雄看的眼直。孟庆有多大力量他岂有不知,酒案压散了居然都没能赢了这秃胡!不仅咧了嘴,将任蛮奴上上下下地看。却见 二人两手仍旧握着,慢慢站将起来。

    孟庆身材本就高大,这任蛮奴竟然又高出孟庆多半个头颅,两肩也宽出半尺,身子又粗又大,十足一个巨人。不过,任他如何拼命,胸前两块肉便绷得象两面皮鼓,究竟压孟庆不倒。

    又过盏茶时光,两人仍旧相持,任蛮奴渐渐不耐。眼前这黑汉力量之大不用说,又能支持的这般长久,又不见有丝毫衰竭之象,再过得些时,只怕输的便是自己。他与人相搏角力几曾输过?立时一声大叫:“你娘!”另一只手伸去,扯住孟庆裤腰便发力提将起来。

    孟庆猝不及防,登时被扯的脚步浮动,忙腰腹腿脚使力稳住。只听“扑”地一下闷响,腰间系裤子的布带立马断却。那条粗布长裤甚是宽大,任蛮奴一脱手便往下滑,两瓣黑漆漆的大屁股旋即暴露于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

    孟庆大惊,叫道:“我的儿,耍赖么!”右手与任蛮奴相握,恐怕输了,不敢放却。左手便去搂裤子,只弯不下腰来。心中恼怒,索性不顾私|处,左右大家只能看看,也不掉根毛——手起一拳,看准任蛮奴老高鼻子便擂过去。

    任蛮奴只觉一阵黑风刮过,“呜”地一声,不及招架,鹰嘴鼻给擂蹋下去,登时鲜血长流。

    054

    孟庆一拳击出,便不留手,第二第三拳连连便到。

    那任蛮奴不及孟庆迅捷,伸臂遮挡总是慢了半分。将头颅摇来摆去的躲闪也是不行,霎时间已鼻眼口腮已是挨了十多下,一张脸青红酱紫,不象个画儿。他昏头涨脑的,蛮劲上来索性不去护头面,伸手又揪孟庆腰间,待要将对手举起摔落。哪知孟庆裤子落在脚踝处,腰间一物也无,这一揪先是扯到一蓬杂草,后又觉指间有物欲动。心下疑惑,加之两眼肿胀不能视物,只想:这里又有一只手!就要大叫孟庆使诈用帮手。

    这边孟庆要害被袭,忙不迭蹲矮身子,再顾不的角力,跳起来吼:“你娘的,敢阴爷爷!”一把叉住任蛮奴喉头,抬膝往这厮裆下就撞。

    任蛮奴挨实了这一记,耳中喀嚓一下,便似听到有物碎裂。与孟庆相握的右手不由自主地缩回来捂在胯间,口里哼哼,身子慢慢软倒。

    孟庆尚在叫骂:“我儿!老子的二爷你也摸得……”忽然弯下身去,将裤子提在腰间。环顾众人,见都不吱声,便朝雄阔海瞪眼:“你输了。”

    雄阔海见孟庆看过来,心下着忙:“是。小人输了,该罚三壶。”在任蛮奴尚未伸手去扯孟庆裤子时他便想叫停——看双方相持不下,这孟将军确实力大无比,不是好相与。哪知这奴才一心求胜,去拉扯人家裤子。到了此时,任蛮奴挨打,孟庆出丑,再不敢叫出“孟将军”三字,只好装糊涂。当下一面叫店主人拿酒,一面望向薛世雄:“薛将军,这位少年英雄真是了不得,小人雄阔海万万不是对手。敢问可是军中人物?”

    薛世雄不知孟庆心思,不好便答,转头催促店家拿酒。旁的几个军官也不敢答,都见过孟将军往日殴打麦铁杖,那黑拳头落在身上不是耍的。几个人纷纷解了腰带,递给孟庆。

    雄阔海看见众人动作,正在后悔,没有第一个解下裤带,店家已捧了三壶酒来。只听孟庆道:“一气喝完,不许使诈。”又吩咐店家:“你家中的铜钱肉军中征用了,快快包好送来。包的精致些,再寻几坛陈年老酒,也包好,精致些,一并送上来。”取出金子递过去。

    这锭金足足十两,店主人看着,眼巴巴地道:“军爷,就,是买下小店也不用这许多……”他已认出孟庆薛世雄二人,只道此次二人是来生事的,越发不去取金子。

    雄阔海看见,赶紧饮罢酒水,壶口朝下叫薛世雄看过,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又摸出两锭,一并塞在店主人腰间:“快去办快去办。有不足处再来寻我。打碎的家什也计算在内。”朝孟庆抱拳一拱:“敢问可是孟将军?”此时若还装傻,便不象了。

    孟庆道:“老子正是孟将军。敢问阁下可是雄阔海雄爷?”心道装的甚么傻?刚刚还说甚么大名如雷贯耳,老子一身黑皮,你如何不知?不待雄阔海答应,又道:“适才听得你有心抱国杀敌,想要投在我的军中,本将军答允了。这便去罢。先在薛将军帐下安置,待有了功绩,再论封赏。”

    雄阔海不料孟庆心中如此清明,汗下之余,连声答应。

    不多时店家备好酒肉动来,孟庆叫几个军将拿了,自回大帅虎堂。薛世雄与雄阔海等人叫了一辆车,载上任蛮奴,也回去军帐歇息。

    裘公公在帅衙等了半日,终于见到孟庆归来,忙拆了一包肉食尝试——果然十分美味。模样也新奇,真如朝中颁行不久的五株钱一般。心中喜欢,又去询问张须陀孟庆二人。张孟二人咬紧牙关,只说吃便吃过,实是打听不出是何物件。来护儿也来拈一两片入口,仔细咀嚼,认真观摩,微微而笑。第二日带了孟庆前往西营会见处罗,路上方才开口询问:“可是驴子的阳物?”

    孟庆憋了半晌,实在忍不住,笑说:“来帅说的雅致。既承下问,小将不敢隐瞒。来帅料事如神,果然便是驴子的鸡八。”

    来护儿听了,嗬嗬嗬嗬嗬,笑开来。其声怪异,引得前头迎接的窟含真惊疑不定:“来元帅孟将军,因何发笑?可是本帅仪仗不妥?”

    来护儿合拢嘴,望一眼执刀肃立的突厥马队,微笑道:“不敢。窟含真大叶护带军有方,军容之盛,实在是本帅生平仅见,何来不妥?适才与孟将军说到你我两家罢斗议和,大家从今往后有来有往,其乐融融,因此忘形。叶护莫怪。”

    孟庆在旁连连点头:“是是。适才来帅言道,边关之上不用拼命,还有礼物可收,戎马半生,实以此次为乐。小将便说,若是此礼物之中,又有一二美貌妇人,那便是生平极乐也。”

    来护儿详怒道:“孟将军说的甚么话!此等污言,怎可入叶护的尊耳!”

    窟含真听了,哈哈大笑:“哪里是污言?我等大好男儿,便当娇妻美妾,快意一世,方不算枉活了。孟将军年少纯真,心性爽直,我窟含真便是爱与此等人物为友。”伸出手去,在孟庆肩上拍击数下,回首又道:“来元帅沉深威严,武功智谋皆备,本帅更是佩服……”

    来孟二人听到,各自嘿嘿几下,跟在窟含真身侧,往西营行走。后面五百个兵队形齐整,一一跟上,自突厥军中穿过,也都目不斜视,毫无惧色。

    处罗与一众僚属立在箭楼上,看隋人在大军中穿行。初时尚觉这几百人个个心志坚毅,悍不畏死。后来行的近了,看见当先的来护儿骑在马上,目光跟定前头引路的窟含真,绝不旁视,虽然面目恒定不惊,一只手却在马脖长毛处来回抚摩不止。便笑道:“隋人头领到底心虚,尚不及他身后那几个兵。”吩咐:“传令下去,寨门大开,旗帜号角准备。各军收拾整饬,劲归本营,不要惊吓了贵客。哈哈。”

    055

    来护儿骑在马上,远远便见到箭楼上站的几人,知是处罗窥视,少不得又有一翻做作。孟庆跟在一旁,倒真有些紧张。此次前来西营相谈,原是料定处罗不会加害,他要使安定隋军骄惰,必然以礼相待。现下忽然想起,前戏已经做足,那处罗以为安定只有一个不懂军事的太监裘福坐镇,若是发疯将自己两人留下,然后猛攻安定,未尝不是一策。心下惴惴,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