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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英雄第14部分阅读

    齿咬住下唇。

    见到女儿羞色,张须陀大感诧异。心想来护儿那厮一准如裘福一般的,“十分美丽美丽十分”,张素哪里会放在心上?定是叫花子孟庆说了甚么来。不由的问道:“那黑厮说甚么?”

    张素忸怩道:“他没说甚么。”又鼓腮赌气道:“那个甚么突厥可汗好没道理,送来元帅貂裘宝珠黄金玉鼎,孟庆却拿抬榻抬回一个野人一匹瘸马,欺负黑厮官小么!”

    张须陀与裘福同声道:“哦。”张须陀便想,完了。裘福想,公主长大了,孟将军有福了,又要升迁了……

    只听张素叽叽咯咯地道:“我去看了野人,眼睛竟是绿的。头发这般长,胡须是弯的,也有这般长。他浑身也黑漆漆,却不是皮色,又臭,想是从未洗过澡净过身子。这人极凶,给黑厮打的半死不活的,见了本公主还磨牙要咬人。若不是黑厮在一边,哼哼!本公主就一刀宰了!那马还不错,爹爹还记得家里的乌云盖雪么?”

    张须陀道:“唔。”

    张素:“那马便和乌云盖雪一般的黑,只有四只蹄子是白的。哈哈,名字也叫做乌云盖雪,巧的紧。就是一只前腿吃黑厮打瘸了,不太好……”

    张须陀心不在焉:“乌云盖雪腿瘸了么?倒要换一只看门犬才好……”

    张素:“甚么犬!是马!黑厮说待养好了伤就送来本公主府上,那时候,本公主就有两只乌云盖雪啦……”

    张须陀:“是马,是马。”心想两只乌云盖雪不打紧,可莫弄成三只才好。

    正说话间,门扉又响,孟庆的声音随之传来:“戍主、监军大人,小将回来了。”门开处,来护儿喜气扬扬,当先进来。

    张须陀登时忘了适才的说话,急问:“如何?”

    来护儿拿捏模样做了个拱手,道:“不负张帅与裘监军的所托。”

    原来,酒席宴上来护儿展开唇舌,对处罗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若是媾和立约,大隋便可麾大军北上,与处罗一同合击沙钵略,胜之当不在话下。到时大隋并不取一分一毫财货土地,尽都归与处罗,乃是助处罗一统突厥,只求处罗信守合约,大隋进兵江南之时边关宁静不起纷扰就好。反之,大隋若与沙钵略媾和,夹击处罗,也是一般。处罗听了这样说话,竟似乎真有三分心动,席间沉吟良久,后又亲身送了二人回来。

    张须陀听了便笑:“他便有这意思,老子却招不回去康城的二万人了。孟将军,你看如何?”

    孟庆道:“戍主说的极是,他又破了我西营,杀了我数万军士,怎能和他当真议和?他一向垂涎中原,若当真统合了突厥,力量强大,那时候却须举国之兵前来相抗了。”

    众人尽都点头。张素插言道:“乌云盖雪安置妥当了么?它咬人,你叫哪个看护?”

    058

    孟庆道:“小将自己看护嘛。”答了这一句,又去和三个上官说话。

    四人都有些兴奋,你一言我一语的将现下情势摆明,拟定方略。孟庆少不得又遭众人询问,挠着头皮出了几个点子。张素在一旁坐立不安,身上玉碧叮当响至深夜,方才熬不住,回去睡了。

    看看天明,众人都觉计议严密,事有可为。来护儿这才取过纸张笔墨,将条目重新书写,也不歇息,将就用过了昨日剩的饮食,梳洗一番,独自一人带了百十个军往处罗寨中去。孟庆身上带伤,得空留在城中,自去营里处置军务。

    一连几日,双方谈的紧凑。来护儿咬紧牙关,处罗慢慢退让。孟庆在城中作出许多花样:城门半开,放胆大的牧民赶羊群出去放牧。后又使军士作了小民打扮,将军中大片牲畜也赶出去围牧。到得第三日,便将自己麾下的一万重骑带至原野之上,叫军士解去马匹铠甲,放置于地,各人不顾体系,自将坐骑啃食青草。第四日上,安定城外东西南北处处皆有牛羊马匹,城中尚留的四万重骑尽皆出城驰骋,二十余万步军也分出一半,来城外扎营操练,其声赫赫,震天动地。

    这些响动处罗自然知晓,只道是围城半月,憋的狠了,如今谈和有望立约在即,自然如此。心中暗暗高兴,以为得计。便叫各寨放出斥候盯紧,兵士不许有一人一骑出门,都在寨中歇息整饬。他原本尚在思索来护儿“夹击沙钵略”的提议,现下见隋军纷纷出城,倒定下心来,打定主意:只在立约当晚,便是南下之时。突厥各寨中将领见隋军将马匹甲具东一处西一处堆的到处都是,心痒难耐,处罗也尽压下去,立下军令:出寨者斩。

    第六日,数骑自东飞驰前来安定,报与张须陀:康城已下,史万岁都督将城内青壮尽都杀了,只留下妇孺老弱,现下四门紧闭,只等处罗到来。

    得了这个消息,几人又是欢喜又是紧张,顿时忙碌起来。当晚,来护儿便又起草契约,工工整整的四条:一、处罗退兵;二、立约告民;三、交还俘虏,大隋出银五十万两;四、立约之日送回启民等人,双方立即出兵金城。此次的合约已是到了底线,处罗看见,定然以为金城被破,安定众人急切,因而堕入觳中。张须陀孟庆二人不理这件事,都走去营中,召集众将,检视马匹军械。裘公公也不得闲,照着孟庆的谋划,将城中的牲畜尽都集中,使牧民看护住了,等待天明。

    处罗在营中也得知东面有快马进安定,知道有事。这几日谈的渐渐合意了,已是料到数日内便可定约,只不知金城来的消息是好还是坏?隋人会不会又起变数?叫几处营寨着力防备,加岗加哨,恐怕意外生事。

    这一夜过的安静,云流高天风啸平原,便连马儿也不来嘶鸣一声。

    翌日,来护儿多穿一层布甲,早早便往西营去了。裘公公使军士牧民将数万牛羊尽都赶去突厥南边两寨,将之与中军大寨隔开。孟庆带了帐下诸将并三万重骑,往西行出十余里,在处罗寨外不远处歇息起来。众骑军一如往日,解下铁铠,任凭马儿自行吃食,有的便连自己身上的铁甲也除下了,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高声喧哗。孟庆又叫几个兵脱的赤条条地,互相扑击游戏。张须陀亦暗暗到了城外步军营中,将军士列队,操练起来。

    西营中,来护儿心急不已:“可汗明鉴,如今的条目已是叫下官费尽口舌,若还要五十万,可汗不如着人往安定相谈,那里裘监军或者能够答应。”

    处罗笑道:“来帅今日怎地这般急切?昨日得了金城的消息么?那数骑风尘朴朴,是东边来的罢?”

    来护儿:“下官也知瞒不过可汗。只是可汗这样做来,乘人之危,未免叫下官心中不服。”

    处罗道:“朕如何是乘人之危?几日前朕便说金城武威多有困厄,若早送归朕的妻子,岂非大军已经开拔?”一笑,又道:“朕也不是索要这五十万银子。你的契约之中,却没有写明合击沙钵略的条目——来元帅前日说,你隋朝财货土地一分不取,莫非忘了?”

    来护儿猛地一拍头颅,大悟:“原来为此。可汗说的是,是下官疏忽了。请可汗稍待,下官这就回去重新书写,再来呈上。还求可汗金口一诺。”

    处罗禁不住的微笑:“朕也盼早日迎回妻儿。”吩咐:“开寨门,朕亲送来帅回去。”

    西营外的原野之上,孟庆早已等的焦躁,他一面观看军士扑击相搏,一面将狼牙大棒握在手内捏个不停。身后数里外,张须陀的步军一时进前一时退后,操练得正欢。

    忽听一通鼓响,突厥寨中依稀传来音乐。孟庆忙站起身来,只见那边寨门打开,涌出无数骑军,排成阵势,中间竖狼头大蠡,旗帜下十数人骑马慢慢行过来。孟庆眼利,便看到处罗并来护儿,忙传令:“上马。”自己提了狼牙棒,先向前行。后面军士一时乱也纷纷,不成行列。

    处罗也见到孟庆并数万骑军,问来护儿:“孟将军痊愈了么?”眼前的隋军忙乱不堪,穿戴甲具的,拣拾兵刃的,聚集草料的,有的光赤着身子,竟然尚在穿衣。一众将官呼呼喝喝,军士高声叫嚷,吵成一片。

    来护儿道:“尚未痊可,是来接本帅的罢。”

    处罗再看孟庆,却远远的站住了,身后军士给马匹穿戴也渐渐齐整。又往前行出几步,那孟庆忽然提缰,马儿“得得”望前小跑起来……

    窟含真便觉不对:“这厮跑来做甚?”

    来护儿:“孟将军来接本帅了。”陡然一磕马腹,箭也似窜出去。

    窟含真大叫:“可汗快退!隋人有诈!”

    眼前孟庆越跑越快,手里狼牙大棒高高竖起。他的身后,“哗——”的铁器撞击声如雷响起,黑乎乎的甲具重骑如潮涌来。

    059

    处罗只觉身下土地震颤不止,耳中轰鸣声响作一片,不禁有些失神。窟含真汗出如浆,扯过处罗马缰扔给身侧一将:“护可汗急回!”勒紧了辔头,去摸鞍侧银枪,怎耐送客之时不曾带得,只好撤腰刀在手,用力挥舞:“众儿郎奋力杀敌!”一马当先,便朝迎面而来的硕大黑棒撞去。送行的仪仗军伍以及数万护卫精骑随之奔行,俱都高声吼叫,迎向隋军。

    窟含真擎刀直冲,已顾不得生死。这几日谈的好,为使迎送方便,寨外的拒马、铁蒺藜、竹刺、鹿角尽都收起,重新摆放已然不及。又不能全军尽退,急退必乱——大家一窝蜂涌向寨门,相互间自行踩踏不知要死多少人,处罗杂在乱军中,也有危险。为护处罗,只能设法阻拦孟庆片刻,窟含真便不顾骑军交锋大忌,不避不让,使轻骑与隋军甲具重骑对冲,自己更是将对手的厉害抛在脑后,索性照直了孟庆去。

    孟庆见窟含真马来,居然只在手中挥舞一柄二尺长腰刀,不禁暗暗好笑,心头有些发软,将大棒垂下戳出之时,便略略压低,减了几分力。只是坐下马儿已跑的性发,如箭攒射,这一棒借着马势,仍是无可抵御。两骑甫接,窟含真引刀下击隔挡大棒,“咣”地一声大响,那腰刀不由分说断作两截。狼牙大棒带着风声望前直捅,硬生生戳在窟含真坐骑肩胛处——那马便连丁点嘶鸣也发之不出,顿时骨头碎裂,向后翻滚。

    孟庆也不理窟含真死活,“呜——”地发一声狼嚎,左手刀右手棒一齐舞起,直撞入突厥大队中去。

    安定南路,万骑长阿史那献知道不妙,西边传来的轰鸣他一听便知,是大批甲具骑装的急驰碰撞声。急提两寨骑军出行救援,却被营外无数牛羊马匹阻住。叫军士驱赶斩杀牲畜时,安定城门忽然大开,五六万隋军涌来一阵好射。他只好缩回去,隋军也不射了;过些时整好马队再出,隋军又射。如此三番五次,死了总有万余人马方才理清牲口,冲到隋人面前。却见隋人弓手边射边退,后阵步军手持丈余长枪缓步向前,一时间枪林箭雨,再也前进不得。

    安定城中,裘公公、张素、列娃、都蓝启民共处一室。张素心急火燎:“外面这般吵闹,不若城头看看去?”

    裘公公道:“公主不要急。张帅有言在先——时刻均有快马传递消息,只不许这室中的三人外出。此时杀的正酣,老奴却不敢违抗戍主军令,公主勿怪。”

    张素奇道:“哪三人?”

    裘公公道:“公主、可敦并小可汗三人。”

    张素怒道:“胡说!本公主又不是突厥胡蛮,如何不许外出!”跳起来道:“待本公主奏过皇上,裘福你竟敢囚禁公主……”

    裘公公忙道:“不是老奴,是张须陀张大元帅的意思。便是孟将军,也说道……”说到这里,便停住。

    张素问:“他说甚么?”

    裘公公欲言又止:“孟将军的说话有些粗鲁,公主是听过的,老奴却不敢直言。”

    张素道:“快说快说,不怪你。”

    裘公公道:“他言道,咳咳,孟将军言道:‘公主的小模样儿当真不错,我见尤怜。莫叫她再去战阵上厮混,划花了脸不好看。’”

    张素闻说,心花绽放,又坐下来:“我又不是要去厮杀,只在城头看看么。大天白日的去劫人家营寨,黑厮可别是出了个馊主意……也不知现下怎样了。”又道:“还有我爹,好生叫人挂心。”

    张素在虎堂中一意挂念二人,这二人却念不到张素——突厥轻骑与隋军重骑冲撞,登时人仰马翻,数万骑军不到一柱香的工夫便没了,死的死逃的逃。后面张须陀不再隐藏,骑栗色大马,拎两个巨锤,引二十万步弓军赶上来。

    突厥中军大寨总计不到十万人,随处罗出寨的三万余骑军被孟庆冲散,寨内六七万人不及防备。待到知机,军中牛角号刚响过两三声,东面寨栅轰然倒塌,无数隋人跟着当先的铁甲重骑抢进寨中。

    张须陀策马挥锤,往人多处撞,却找不见孟庆,倒见到“孟”字旗下一光头胡蛮提一只胳膊粗铁棍乱扫,周围军将无一能挡,竟让出一丈方圆的空地来。若不是这厮擎的旗帜有个“孟”字,扫的又是突厥人,张须陀几乎便要纵马上前厮杀。心下奇怪,军中几时有个这样人物了?当下上前锤翻几人,询问:“孟将军哪里去了?”

    那汉道:“赶着突厥皇帝望北去了。”

    张须陀拨马往北,一边骂道:“你这厮掌帅旗,却不紧跟主帅,在这里做甚!”身后传来那汉的吼叫:“小人腿慢,跑不过马!”张须陀大怒,心想你娘的,当真甚么人养甚么鸟儿,小小一个掌旗兵也敢跟老子顶嘴。一面打马,一面吼回去:“还不往北去寻!失了主帅误了军机,老子一刀将你砍作五段!”

    那汉子便是新近投军的任蛮奴。他本来有马,只因习于步战,扎进突厥寨中便跳下来杀人,早忘了薛世雄的交待:“跟紧孟帅。旗帜所在,骑军所指。”他又是个奴隶,哪里知道军中规矩,薛世雄的军令尚不如雄阔海的说话来的上心。又不认识张须陀,不识帅旗上斗大的“张”字,只听了“一刀砍作五段”心中略有不安。想这矮子是谁?身后倒有个大旗跟随,那“一刀”却怎能“砍作五段”?眼见张须陀望北冲杀,连忙抢一匹马,跟上去。

    此时的孟庆,已是追至突厥北边护寨不远,十几员突厥将官、数百步骑将他围住砍杀。孟庆左刀右棒,将靠近的兵士将领赶得在圈中乱跑。只是虽杀的欢畅,这五六百护卫亲兵却拼死不退,孟庆一时间冲突不出,眼睁睁看着处罗在几个部族首领的护卫下进入护寨去了。须臾寨中响起尖厉的哨鸣,一队数千人的步军开出来,在众人不远处停下,便如上次在西营交战一般,张弓搭箭,一片弦响。孟庆听见,顾不的杀人,赶紧跳下地藏在马腹下——这一阵箭雨不分彼此,扑扑扑下过一会,连兵带将,将几百突厥兵士也射死了。

    处罗在护寨土台上远远观看,只见一片死伤枕籍,并无一个活物。切齿之余,又念及自己的亲军护卫,吩咐:“去,将尸体收拾回来。那员隋将的头颅削下带回。”他这一路亡命狂奔,却被孟庆咬住不放,数次险险赶上,就要刀棒加身,幸得众护卫舍命阻拦,方才得脱。心下怦怦乱跳,对孟庆恨得牙痒——他身边的亲卫,多是国中贵族子弟,每死一人,便是少了一分支持。因此立在土台之上,一面催促各部首领集兵,一面等待孟庆的头颅。哪知等了一回,不见军士回报,寨外杀声大起,远远的一条黑棒上下飞舞,那孟庆生龙活虎,又在杀人。

    处罗气的须发俱张,正要点几万人马出寨杀这黑厮,脚下土地又震,隋军铁甲重骑已然近了。又有斥候来报:东面来护儿带着二三万弓骑,不住将箭射入寨来。处罗听见“来护儿”三个字,心中的愤恨无以言表。想那安定城中张须陀孟庆都是粗鲁武人,裘福是个不懂军事的阉竖,那么此次隋军的谋划必是出自这j猾做作的来护儿。当下吩咐:紧闭南边寨门,所有步弓两军防备孟庆的重骑,无令不许出寨迎敌。自己点了寨中八万轻骑,亲从东面出寨,去杀来护儿。

    他带的骑军虽多,来护儿怎能让他杀到?这本是孟庆早已定下的方略:来护儿回去安定,将二万五千弓骑直袭处罗护寨,并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