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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英雄第15部分阅读

    辱自尽,才想法子欲要扳倒宇文一系,牵扯进杨勇与杨广的储权争斗中去。此时孟庆失而复得,自己又与云娘互相钟情,其乐融融,便有些后悔。想那太子与晋王搏杀,自己搀和进去,稍有差池便只能一死,还要带累孟庆。便迟疑道:“完工么,那是快了,快了……只是送水的管道尚未谋划妥当,上闻圣听只怕还不到时候罢?市场内没有挖掘水井,安置商贾进入也不大妥……”原来萧齐为叫世人称奇,在市场建造上大使心眼,他并不在场内外打井取水,而是欲从市场北侧的小山泉眼中以竹管引水,接至每一商位铺面,便如后世那样方便使用。这其实也不是甚么难事,萧齐从一应材料到人员技巧早已备好,只是先为着孟庆,后为着云娘,有些耽误,此时正好拿来作借口,想拖过六月中的太子两京巡视。

    岂知张衡听了,登时脸色不对,站起来道:“萧侍郎,萧公子,借一步说话。”往门外便走。

    三人来到店外,张衡便叫王世充:“王兄,取弓箭来尽力射一箭。”

    王世充依言,自马上取来家什,拉出满月模样,“嗖”地放出。

    张衡侧目,斜睨萧齐,道:“侍郎,这箭去了,能否叫它飞回?”

    开弓从没回头箭。萧齐垂首不语。

    张衡道:“近来侍郎疏于政务,忘了前去市场察看。那送水竹管么,将作大匠李春已拿了侍郎的图形造的差不多了。前日小人与王兄还用过管中送来的泉水。”停下看看萧齐脸色,又道:“那水抽闸即来,闭闸即止,甚是出奇,侍郎心思当真巧妙。至于侍郎病榻上的谋划计策,小人以为,那也是奇妙得紧。如今万事俱备,时日又近,萧公子切莫又生它想。须知孟将军虽然高升,到底没有根基,即便有了根基,又岂能与晋王爷相抗?!”说罢,翻身上马,一句话远远传来:“王爷着重公子,公子好自为之。”

    萧齐站在那里,听马蹄声“得得”远去,直到听不见了,方才觉出一身冷汗,将内里衣衫也打湿了。

    062

    进去堂内,独自面对一桌酒菜三副碗筷,再也没了先前的心绪。想张衡几曾说过这样的话来?那“好自为之”四个字,听在耳内就如同刺生于背,令人惊慌烦恼。张衡带来洛阳的十个女子萧齐看过,都是面目艳丽举止妖娆的尤物,又都得能歌能舞,善于揣摩人意,在这件事上乃是下了大注。连那座六层高的酒肆,建造时所耗费的大批银子也是张衡所出,使用的却不是将作寺的公廨钱。萧齐越想越是不安,现下的情势当真是弦已拉满,就差松指击发了。自己这个小小的八品官儿,怎地才能脱出是非?越想,越是愁眉不展,孟庆又在千里之外,却帮不上忙。

    正提了酒壶自斟自饮,门外马蹄声响,张王二人又转了回来。

    萧齐不敢怠慢,忙站起身想要招呼,却听张衡笑道:“侍郎坐,坐。小人忘了一事——”叫:“掌柜的这边来,有事寻你说话。”

    萧齐坐下,听张衡道:“掌柜的,令爱可曾许配人家?”

    云掌柜道:“蒙达官下问,小女尚未配字。”

    张衡笑吟吟地道:“甚好。你看我家萧侍郎如何?”

    云掌柜听了,心头大喜,忙不迭道:“萧公子自然是好,自然是好……达官的意思……只怕小女不配。”

    张衡道:“令爱身段婀娜,眉目如画,乃是神仙般的人物,有甚么不配?我看萧侍郎自打见了令爱,并未有一时半刻相忘,侍郎,张某说的可真?”看着萧齐,哈哈而笑。

    萧齐脸上变红,脑中变混,不知何以忽然说到这件事情上来。偷偷瞟一眼云娘,却看不见,早躲进内间去了。不觉头颅稍稍下垂,口里呵呵了两下。

    张衡拍手道:“侍郎的文才人品都是极高的,张某极是佩服。只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件事上有甚么开不得口?张某却是不佩服了。侍郎,你若有心,便点一点头,张某也好师出有名,为你作伐。若无心么……还是回府坐衙理事去罢……”

    他还未说完,萧齐便不由自主地将头点了几点。这头一点,桌上四人有三人眉开眼笑,只余下个王世充悻悻然:“萧侍郎大喜啊。”说了这一句,便端酒盅喝酒,不再开言。

    云掌柜口里不住称谢,看着萧齐,越看越妙,当真是大喜过望,连连叫屋里的:“刘氏,快叫厨下做几个好菜……”

    萧齐心下也是感激张衡。自己在这郊外小店泡了一月,虽将云娘的俏丽模样看了个饱,终究不知道如何行事,不敢放手放脚地“君子好逑”。这张衡一来,只几句话便叫自己遂了心愿。坐在座上,脑中满是云娘的眉眼弯弯。

    只听张衡道:“哈哈,侍郎脸皮尚不是太嫩,点头点的有力,果然被张某料中。云掌柜,如今郎有情妾有意,就由张某作了这个冰人罢。”

    云掌柜哪里还有话说?口里连连道:“好,好。是,是。”

    张衡道:“云掌柜答允了。好极。眼下侍郎孤身一人,只有孟庆一个拜弟,原也要人照顾。只待孟将军班师还朝,回来长安,便可叫侍郎与你姑娘洞房花烛,哈哈。届时请晋王爷主婚,才子佳人,定然轰动朝野。”又问:“王兄到时送甚么礼物?”

    王世充嘴角牵动,道:“萧侍郎的一应家用,奴仆婢女,小将照应得到。”

    张衡道:“好。张某便送一座大大的酒肆与云掌柜,也好叫云姑娘嫁卤丰厚。云掌柜做了萧侍郎的家翁,不是外人——那处酒肆富丽堂皇,云掌柜这便随我去看罢。”

    这一句话说出口,云掌柜喜不自胜,萧齐却如坠冰窖。洛阳城中大酒肆遍城都是,“大大的”酒肆却只有一处,建造的乃是应付太子巡视的排场。张衡将它送出,所为何来?!眼见那云掌柜连道“不敢”,身子却随着张衡站起,欲要出门,萧齐不是傻子,忙叫:“且慢,下官有话说……”

    张衡回过头来,笑道:“侍郎有甚话讲?一座酒肆,也不是张某的产业,晋王爷若知道侍郎大喜,迟早也是要赠的,不须推辞。”叫王世充:“王将军,侍郎身子弱,饮酒恐有不便,扶好了跟来。”说罢携着云掌柜的臂膀出门去了。

    王世充伸一只手,抚住萧齐肩背:“侍郎勿怪,站稳了,这就走罢。”

    萧齐心中大恨,刚挣的一挣,那手忽然就到了后颈处,捏得他呼吸不畅,咳嗽连连,一张脸涨的通红。只能出门,同王世充两人共骑御赐白马,往洛阳城中去。

    这一路上起伏颠簸,痛苦异常。王世充前胸紧贴萧齐后背,在耳边罗罗嗦嗦:“……侍郎却不要怪罪小将,都是那张衡的主意。那厮自以为得了晋王爷的宠信,十分跋扈,连京兆尹元胄元郡公都不放在眼内。小将听命于他,也是无法,否则哪里敢将侍郎也下在套中?侍郎且忍耐些时,只待孟将军回来,朝中有人说话,便好些。这几日么……小将无法,得罪处千万莫怪。只要侍郎口稳,想来那厮忌着孟将军王老太傅,并不敢害了侍郎性命……小将也时时留意,定要护得侍郎平安……”

    王世充说这番话,意在为自己开脱。想那孟庆两月前还是个乞丐,两月后却成了左御卫将军,其圣眷之隆,升官之速,前所未见,不可以常理度之。朝中王韶王老太傅又甚是关照,日后划地封疆,开府建牙,实在难说的很,切不可开罪了。就是萧齐这个小小的八品将作寺长史,也有独孤皇后眷顾,作的那一首什么“十步杀一人”尚挂在宫中,尽人皆知。对这兄弟二人,若不能做斩草除根之举,还是不要做对的好。

    063

    萧齐听了这番说话,只觉得心惊肉跳,那“必不敢害了侍郎性命”几个字直令到人脊背也僵硬了。这话里的意思再也明了不过,若不能“口稳”,那就要掉小命。心中越发明白,此时如还要置身事外,已是痴心妄想了。想到命运无常,前途陷恶,而自己在那些达官权贵跟前就等如一只蝼蚁,诗作的再好也是不行,只要走得稍微有些偏斜,便笃定是灭顶之灾,连一根救命稻草也捞不到。忽又念及孟庆,他虽然强些壮些,也不过一只高大有力的蝼蚁而已,手下的十万人马却不是他自己的,做不得依靠。想到这一节,忽地将甚么也放下了,问王世充:“王兄,小可怎样才能保得平安?”

    王世充心道:好了。嘴里说:“侍郎不要惧怕,有小将在,说甚么也不能叫侍郎少了一根汗毛。侍郎回去后,少出门少说话,一切都听从张衡那厮的罢了。千万要忍耐住了——世上的貌美女子千千万,也不差了这一个……”

    萧齐道:“是,是,王兄说的是。还请王兄多多照拂,时加点拨。”心肠郁结,将张衡恨入骨髓。

    王世充道:“小兄粗人,哪里敢点拨侍郎?只是这条命已卖于晋王爷,事事须得以王爷为重才好。”

    萧齐道:“王兄说的极是。”心想冤枉!老子甚么时候将小命卖给杨广了?!

    王世充笑道:“晋王爷一向礼贤下士,又多行仁政,惠及千万百姓,朝野间有口皆碑,皇上皇后是极爱极重的。那杨勇虽然略通诗书,到底是个武人,如同小将一般的粗鲁匹夫,若不是年纪大些,怎能叫他做了太子去……哼。此次王爷领军出征,必然大胜还朝,到时威名一时无两。咱们这边再给杨勇做下圈套……”话头一转,道:“嘿嘿,过几年晋王爷做了皇上,萧侍郎自然是尚书柱国,不在话下。小将么,做个安稳的小小官儿,每日打打猎溜溜马,看看美貌的女人,那真是神仙般的日子……啧啧,哈哈。”

    萧齐也笑:“王兄说哪里话来。小弟并无甚么功绩,谈何尚书柱国?倒是王兄,一向随在王爷左右,劳苦功高,到时还要请兄多加提携。”

    王世充哈哈大笑,说了句“彼此彼此”,便将抚在萧齐肩背的手撤了回来,一磕马腹,加速望前追赶张衡。

    四人一齐回到洛阳,在将作寺衙歇了马,换乘两只大轿前去市场。想是王世充说了些什么,这次萧齐与张衡同坐一轿。

    张衡在轿内笑吟吟地,仿佛无事发生,询问了半晌市场酒肆的建造问题,才略提了一提云娘:“萧公子不必太过担心,云姑娘虽然有倾国之色,到底还是个乡野女子,未加琢磨,那人未必瞧在眼内。”便不往下说了。

    萧齐恨的心中滴血,却努力将呼吸放匀,平声静气地道:“只怕还是不妥。下官想来,那人既然好色,不若将十个女子一并放入酒肆内,由他选去,倒稳当些。”他听了张衡的说话,心中也存了侥幸。便想如果十多个女子杂在一处,杨勇未必会真的一眼盯上云娘罢?

    哪知张衡听了这一说,迟疑片刻,忽然拍手,赞道:“侍郎果然强过张某!这一策画龙点睛,大事可定啊!”

    萧齐一时不明所以,也懒得往深处想,只要十一个女子都在酒肆中,杨勇来了,满眼的乱花迷眼,云娘又是羞涩,一准躲在人后,说不定就留了下来,还是他萧齐的。便不再建言。张衡脸露微笑,也不开口了。

    不一时到了城北,萧齐这大半月来才首次看到了市场的样子。这市场与不远处的酒肆其实已然竣工了,场中只留了百余个民夫收拾打扫,场外倒有几百兵士守卫。四人在市场中略转一圈,便进了酒肆。

    这座酒肆全以木料造就,高达六层约莫六七十尺,乃是眼下洛阳最高的建筑。云掌柜的在楼外便大声惊叹,口里“啧啧”的,说不出话来,进去后又位其宽敞宏大雕梁画栋所迷。直逛到最高一层,站在楼顶凭窗远眺,才结结巴巴地说:“这,座酒酒肆……达官真的,要送与小民?”

    张衡不答,只问:“如何?云兄尚满意否?”

    云掌柜便是做梦也梦不到这样的酒肆,若不是身边有萧齐这日后的女婿陪伴,几乎就要以为身在皇宫:“这,这,这只怕小民受不住吧……”

    张衡大笑:“受的住受的住。萧侍郎有皇上皇后眷顾,日后加官进爵,张某还须侍郎的照顾。云兄乃侍郎的家翁,这点点小礼算的甚么?若有一日侍郎生了张某的气,云兄还要多美言几句。”

    云掌柜的鼻尖出汗,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不敢相信。看一看萧齐,掐一掐大腿,终于欢喜盖过怀疑:“达官说哪里话来,小婿哪里敢生达官的气?呵呵呵呵。”

    这“小婿”两字一出口,便是将此事应承了下来。当下萧齐心中哀叹,借口饮酒不适,回去歇息。张衡携着云掌柜的手,一口一个“云兄”,紧赶慢赶,便去置办一应所须,自然,耗费的银钱张衡出了,无须云掌柜操半分心思。

    萧齐回去府中,看见慕容三藏与李春两人,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两人也不知为何对个将作建造这般上心,两月时光就把个大市场建完了。碍着李春乃是上官,将作大匠较他一个长史高了三品有多,却不好发脾气。只说:“病了。”就不理会二人,径直往卧房去,倒头就睡。

    王安在前厅端茶送水,将两个摸不着头脑的官儿招呼够了,方才隔着门帘禀报:“走了。”

    萧齐没好气:“你下去罢。府门关紧了,有人来就说病了。”

    王安垂头道“是”,悄没声息地退下去。

    萧齐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并不能真的从容静卧。时日已近六月,天气渐渐炎热,这处宅子池塘亭榭又多,难免滋生蚊虫,室内便有一些蝇子飞来飞去,嗡嗡声响,不胜其烦。萧齐睁着眼,看一只绿头大蚊倏然来去,忽又悬空停住,在脸前扇的风生水起,不由得大怒:“红词!红词!惜春!过来伺候!”

    064

    这间宅院虽大,其中婢女却少。萧齐不惯使唤奴仆,孟庆初为都卫时众官所赠的婢女都留在长安未曾带来,屋里便只有一个红词使的顺心,遇到乱时,连侍妾惜春也要忙前忙后。此时他在卧房大喊大叫,声音中怒气勃发,那边厢房惜春红词听到,不知出了什么事,忙不迭跑过来看。

    却见萧齐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手拿一只蝇拂在床上乱打,将床柱床板锤的砰砰作响。

    二人怔住,心中惊讶不已。自己家的萧公子向来温文倜傥,怎地突然变成这般模样?走近床前,红词不敢开口,惜春忙问:“公子何事动怒?这样急的。”

    萧齐停下,将蝇拂塞在红词手里,指着一只上下翻飞的大蚊子喘息不止。过了片刻,恨声道:“将这厮,将这厮,弄出去……砍了!”

    二女愕然。惜春犹犹豫豫地,试探道:“公子,妾身屋里有些檀香,驱蚊虫十分不错,拿了来罢?”

    哪知萧齐听了,随即发作:“拿甚么香!香的死他么!”指着红词叫:“你傻站着作甚么?还不动手!”

    这红词年纪尚小,只有十一岁,一直是萧齐十分喜爱的,从未遭过半句恶言,此时陡然听到主人叱骂,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不知哪里出了错,忙将蝇拂挥起来。

    说来奇怪,那只绿头大蚊本来只围着萧齐转来转去,任凭萧齐怎么驱赶也不走,红词一挥蝇拂,它就逃离床榻,飞去屋中流窜。红词追着它跑,一忽往东,一忽往西,萧齐不出声便不敢停下。这蝇拂子上面拴的是马尾,轻飘飘的,用来驱赶蚊虫是不错的,想要一举击毙却难。直跑了半个时辰,萧齐看也看的累了,只是打不到。一边惜春不忍,劝道:“公子,还是用香罢?”

    萧齐往榻上倒了,打这哈欠道:“看似机灵,这般苯!你换个名字叫‘蝇拂’罢……”说着,便睡过去。

    红词听了,两眼望着惜春,忍不住眼泪汪汪。

    惜春一边替萧齐放下帐纬,一边笑说:“蝇拂两个字怎好用作女儿家的名字?不若折中些,头一个字仍旧用‘红’,后边的字便用公子的,叫做‘红拂’,好么?”等了一会,帐内听不到什么声息,萧齐已然睡了。惜春忍住笑,悄悄说道:“红拂,去拿香来罢,将这只大蚊子熏的没力气了再打。”

    萧齐在睡梦中,于二女讨伐绿头大蚊的所做所为一概不知。醒来后见床边小几上铺一张平日练字的黄纸,纸上一头老大蚊子仰面朝天,方才想起昨日发的荒唐脾气。忙将二女唤来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