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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未识绮罗香第12部分阅读

    说……”

    “殿下请自重。”

    她挣脱了他拉住的手,转身正要绝尘离去,却听宁王温软如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为何一直躲着我?自从菡春关回来了以后,你我之间生疏了不少。”

    “我没有躲着殿下,我不过是保持着我们之间应有的距离,还望殿下明白。”

    他的眸光黯淡下来:“我知道皇兄在你的心中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我亦知道,我们之间的叔嫂关系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可是个中怅然愁苦,无言又有谁会凭阑意?我也曾懊悔答应帮你你逃离出宫,若你在宫内,我能日日看到你也好。”

    有什么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一阵涩涩的疼。

    “念你的时候,我便在湖畔栽一株蕙兰。你就像蕙兰一样素雅皎洁,我想着,等你在归来的时候就能看到陌上花开,幽兰摇曳。如今,蕙兰已经开满了烟波池堤岸。”

    有一抹柔和的光泻进宁王的眸中,光辉熠熠仿佛隔世。那一瞬间她恍然觉得,自己在歌舞坊时,一直憧憬着的那个衣袂飘然、湛然若神的男子,就是宁王。

    能够得到他的爱的女子,一定很幸福,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兰烬落轻声说道:“宁王命定中的女子,不是我。”

    柳枝摇曳,莺莺燕燕低声啼婉。宁王轻轻一叹:“我也清楚,我不能放纵自己的情绪。无论你是否我记得,那些我曾为你做过的零星小事,只要你能快乐就足够了。今日过后,你仍是我皇嫂,皇兄也仍是我敬爱的皇兄,我不会为你带来任何的麻烦。”

    最后一句话湮没在了风里——“绮罗,我只希望你能记住,这一生,我的心只会为你而跳动。”

    宁王眸眶微微泛红,再也不言,俊逸的身影转而消失在柳暗花明处。

    花光浓烂柳清明,兰烬落在柳下俯下身来,清泪划过脸庞。

    阑珊走来挽着她:“主子……”

    她拭干泪,整整妆容起身:“阑珊,记着,今日何事都没有发生,我欠了宁王一个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一个永远无法偿还的,情债。

    “奴婢明白。宁王殿下一片痴心,也不容易。”

    “只可惜,是我负了他痴情。若他爱的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又怎会有诸般怅恨忧心?一入宫门深似海,更何况我心已属九妄言此生不变。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累了,倦了,只想守着一个人,好好过完此生。”

    宫闱深深深几许,有情还需葬柳下。

    当你路过奈何桥,饮下一口孟婆汤,你终究会抛却世俗,忘却我。即便来生你未娶我未嫁,我依然会选择与他在三生石畔情定终生,他是我滂沱大雨中不灭的爱。

    而我们之间,只能永隔一江水。

    兰烬落地红颜劫

    九月兰,紫檀烬。花落地,惑君王。天府变,紫微移。

    九月之兰,盛开在紫檀烬灭之时。花无声落地,却魅惑得君王颠鸾倒凤。到时天府星将生变,紫微帝星将转移。

    短短数十字,却将兰烬落三字嵌入,矛头直指当今圣上的宠妃——懿皇妃。写此童谣的人,兴风作浪的叵测居心如司马昭之心。短短几天工夫,这首童谣便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湮舞城内传唱,如瘟疫一般无法遏制。

    而这,正是尉迟苡想要的效果。愈多的百姓传唱,愈能霍乱人心,逼得九妄言骑虎难下。她要看看,他到底是要他的江山,还是要那个狐媚子腹中的孩子。

    “皇上,如今皇城之内百姓皆传唱着这首童谣。九月即指妖女入宫之时,其中天府变暗指妖女意欲谋图中宫之位,;紫微移暗指妖女蛊惑圣上,将使得帝星变更,江山易主。此女若是放任自流,其危害之大可见一斑!”

    九妄言攥着写有童谣的纸条,支着颐,眉宇间尽是烦心与愠怒。如何堵住悠悠之口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子,又不招致失去民心稳固江山。此事,无疑是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而此刻,隋道成正在义正言辞地极力劝说,要求九妄言惩处所谓的“妖女。”

    丞相左世礽出列道:“这不过是一首童谣,如何在隋大人口中便成了非同小可的大事?过于捕风捉影,非但令皇上心烦,还扰得朝野上下鸡犬不得宁焉,。”

    “丞相怕是老糊涂了,妖女不除,国将不国,社稷危矣!您身为丞相,不为皇上和江山着想,如何担当百官的表率?”

    左世礽岿然一笑,只是从喉底低沉地哼出一声。

    九妄言沉下声音:“两位爱卿莫再争执。那依隋爱卿之见,当如何处理此事?”

    “依臣之见,这妖女撼动天府星,祸乱后宫。请皇上赐她一死,以保江山永固,百姓安居乐业社稷安康!”

    金銮殿内群臣俯身跪叩齐声请命:“请皇上赐死妖女,保我西楚江山永固,千秋万代……”

    井然的声音一齐回荡在朝乾殿内绕耳不绝,除了寥寥几位朝臣之之外,大臣们都趋炎附势地跪叩请命。

    九妄言看着俯跪在地的群臣,有些恼怒:“妖女?你们口口声声,指责懿皇妃祸乱宫闱,会致使江山易主。此等事关国情之事,又岂可凭一首区区童谣断定!所谓文臣提笔安天下,武将上马定乾坤。你们不思各司其职为国效力,倒是迷信童谣在此搬弄是非,力图劝说朕处决一个怀有龙嗣的嫔妃,到底是何居心!”

    群臣百口无言,长宁侯卫伯建兀自煽风点火:“宁可信其有不可信无。唐太宗时便有传言称‘龙行有雨,泽被苍生。帝传三世,武代李兴。’之言,太宗当年因为国泰民安,所以没有对此事深究,这才导致了则天女皇夺取李唐江山。江山是先帝打下来的,万万不能断送在皇上的手里,切不可将此事当作儿戏。”

    “朕倒是好奇何人如此大胆,胆敢咒我西楚易主,还将童谣散布民间扰乱民心。左丞相请务必彻查此事,揪出幕后元凶。朕,定不轻饶!”

    太尉尉迟德却又转移过话题,施施然地扬声禀奏道:“后妃为皇室开枝散叶确为功臣,但若怀的不是皇家嫡子嫡孙又当如何?”

    “太尉此言何意?”

    尉迟德却欲擒故纵:“皇上家事,臣不敢置喙于此。”

    “家事也是国事,尉迟爱卿既然已经置喙,却又没有下文,岂不是存心愚弄于朕?说。”

    “臣记得当初皇上御驾亲征匈奴,皇妃娘娘擅自逃离出宫,便是这一点就足以判罪。蛮荒之地自是不比宫中法度森严,况且皇上日理万机忙于军事,不能时时刻刻伴在皇妃身旁。如此一来,若是有登徒浪子垂涎皇妃美色,趁虚而入……”

    他有些气结:“尉迟德,你……”

    台基下的尉迟德继续道:“请容臣继续说下去。皇子是否正统事关社稷国本,如若是日后立了一个并非皇室血统的皇子为储君,恐怕会让皇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为后人所诟病啊!臣赤胆忠心,还请皇上明鉴。”

    他心中沉吟着,确实,兰烬落扮成士卒混出宫去,他也是后来才发现的;再者,兰烬落也曾被匈奴单于栾提朔掳去匈奴营,那几日他不在她身侧的时候,又发生了些什么?

    纵然他相信她,决不会背叛自己而委身于旁人,可流言伤人。这孩子即便生下来,也没有人会承认其血统,更不用提立太子了。

    一个无人承认的皇子,只能被外人非议为杂种,永远在忍受着他人践踏凌辱的阴影下长大成|人。这,不止会给一个无辜的生命带来天大的不公,更会令皇室蒙羞,沦为一个笑柄。

    祸福流转是缘劫

    紫宸殿内。

    一尊香炉青烟袅袅,汉白玉台基铺陈着祥龙图腾的地毯,朱漆案上堆放着一摞待批阅的奏折。案旁一盏碧螺春香茗早已凉却,九妄言却单手支额目光没有聚焦。

    “臣奏请皇上为皇室血统着想……”

    “臣望皇上莫将童谣视作儿戏,妖女不除,嫡子堪忧……”

    “臣进尽忠言,为保未来储君乃嫡出正统,臣甘愿冒死请求皇上……”

    血统,血统!哪一本奏折不是如此禀奏,令他好生厌烦。更有朝中元老联名上书,要求处罪兰烬落,逼得他进退两难。一面是自己的挚爱,一面是百官异口同辞的强烈要求,为帝王者,本应舍小我为大我。

    可她生性孤傲,但一旦爱上一个人便将付诸所有,刻骨柔情他又如何能够忍心伤她?这一份多舛的爱来之不易,历经了多少坎坷一路颠簸方才拥有十指相扣柔情蜜意的缱绻。他一定要将那作梗之人碎尸万段!

    孙之曜守在门外,忽而暗香袭来恍如荷香拂面:“孙总管。”

    声音温雅儒软,裙袂翩然若仙,除了兰烬落还会有谁?孙之曜望见正要施礼:“娘娘万福金……”

    兰烬落却微微一笑示意他噤声,踏风一般轻步迈进了紫宸殿。

    九妄言没有留意,目光仍怔怔地凝望着奏折。她走至案几旁端起了凉却的碧螺春,他方才注意她在身旁。他一抬眸,恰巧望进了她眸底那一湾柔和的淡淡笑意,仿佛白梅化雪般柔美素雅。那一径温柔令人心头温暖,有如迟暮时分的暗香浮动,落英缤纷扑落一地。

    岁月静好,两情缱绻总相看不厌。

    他宠溺地望着她:“不是让你好好歇着么,怎么又不安分地跑了出来?”

    兰烬落在他身旁坐下,将一盏莲子绿豆汤端放在案几上:“你看,这盏茶都凉了。笙歌熬的绿豆汤最是好,我便偷师熬了一盏给你去去暑气,快尝尝你爱妃手艺如何?”

    “我倒是心疼你怀着胎儿还下厨,为夫可是受不起。这些事让笙歌做就好了,何须劳你如此费心费力?”

    “情意才是最真的,旁人熬的哪有我亲手熬的好。我倒是见你这些天食欲不振,恰好前些日子瞧见书上有青梅羹的做法,这两天我便学学,既可开胃又可缓解疲劳。”

    九妄言怜惜地抚摩着她如缎的青丝:“不要累了自己,我会心疼。”

    “听子衿说,朝廷上出了些事情,问了他,他也闭口不言。子衿自此被封了朱虚侯以后,住在侯府也倒逍遥自在,从不为国事烦心,今天我看他精神恍惚的,确实有些反常。”

    揽在腰间的手一颤,他的目光有些闪躲。

    “怎么了?哎呀,你瞧我这记性,又将后宫不得参政的训诫抛之脑后了……母后知道了,又要嗔怪我僭越本分了。”

    他为让她安心,只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如今倚仗府中权势显赫的那些纨绔子弟,生活奢靡之风有如洪水猛兽。眼下国库空xu,让那些大臣捐些银子出来,一口一个推辞的。朕今日训斥了那些不司其职游手好闲的臣子,怕是吓着子衿了,是我的不是。毕竟他这个朱虚侯是我封的,生活逍遥些无可厚非,回头你好生抚慰他也就罢了。”

    “原来如此,你说什么我都信。”

    看着窗外的栀子花开,兰烬落喃喃自语:“妄言,我只愿岁月静好,一直一直长此以往地守着你,还有我们的孩子过一辈子。等孩子长大后,我们给他取个||乳|名唤作念鱼可好?像鱼儿一般往来翕忽无所束缚。”

    他望着她梨涡深处安然的笑意,心底,却有一丝丝的疼痛。

    若我们的孩子,不能平安长大,那当如何……

    他生莫作有情痴

    夜已深沉,蓬莱宫内檀香幽幽,清净宁心远离纷扰。端懿庄太后仍是跪坐在金丝软垫上一手执着佛珠,一手轻敲木鱼,虔心参拜着青檀案几上的一尊唐三彩观世音菩萨。

    她气定神闲,唇齿间嗫嚅念着:“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各遣侍者,问讯世尊,是时如来含笑,放百千万亿大光明云……”

    一旁翻开着的《地藏经》在摇曳不定的烛光映照下书页微微泛黄,油墨香混合着檀香在蓬莱宫内悠悠荡漾。

    “母后,儿臣应该怎么做?”

    九妄言棱角分明如刀刻般俊朗的面庞上分明笼罩着一层愁云。茶已告罄,捏着青花瓷茶杯的手却骨节泛白。

    一声轻叹,木槿将太后扶起在他身侧的软榻上坐下。太后抿了口茶水:“平日里母后的教导你充耳不闻,桀骜不驯;现如今碰上难事了倒是想起母后来了?”

    “母后您也想要这个皇孙不是么?绮罗是我此生唯一所爱,若她有半分损伤,我此生难以心安。更何况,我已答应她这一生都待她好。”

    太后目光清冷:“童谣一事,定然是尉迟苡这心胸狭隘的妒妇所为。虽说懿皇妃是个舞姬出身,哀家那时起便不甚喜欢她,但眼下她腹中的孩子是牵制尉迟苡的唯一筹码。尉迟苡早已失去了当娘亲的权利,便要伸出手来毒害我的皇孙儿,哀家便要她为此付出代价!”

    “那依母后所见,如何才能让尉迟苡自食恶果?”

    “今时今日满城风雨,尉迟家既然敢做得出,便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使自己受到牵连。以其心狠手辣来看,知晓内情之人应当早已命丧黄泉,此事想要揪出幕后元凶势必难如登天。看来唯有一个法子能让尉迟家垮台,皇后落马。”

    太后见九妄言神色惘然不明,令他附耳前来,轻声几句耳语。

    他的瞳孔骤然缩小:“母后,你说什么?!这是我西楚未来的储君,我又怎能下得去手毒害自己亲生骨肉?”

    烛火摇曳劈啪作响,窗外梧桐木婆娑着,一片树影憧憧。临窗一阵不属于这个炎热盛夏的凉风拂过,令人打颤。

    “一来,人人都说这孩子并非正统,纵然生下来以只会令我皇室蒙羞;二则,只有趁此时机方可绊倒尉迟家的势力。隋,卫,尉迟三大仕族连接在一起,已成皇权最大的威胁,难保有一日不会谋反叛乱。二来,孩子还会有的,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是一直都有。尉迟苡落马之后,哀家便许懿皇妃皇后之位,如何?你再怎样宠爱她,哀家都不会置喙半分。”

    只要尉迟家一倒,覆巢之下无完卵,隋,卫两大仕族亦会受到些许牵连而安分许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正如江山美人不可同享。

    青花瓷杯在他手中剧烈颤动着,几乎要崩裂粉碎,似可听见瓷杯痛苦的嘶叫。

    太后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玲珑小巧的白底青花葫芦瓶,推至九妄言面前,目光笃定:“母后只能替你做到这一步了。西楚江山存亡与否,取决于你。”

    太后平静地凝视着他,殿内分外死寂沉闷,就像是是绷紧的古琴琴弦,稍一触碰便要崩断开来。

    复杂的情感翻涌在胸口,仿若浪潮拍击礁石,席卷起丈高的浪花。良久,他青筋暴起,一拳愤懑地砸在红檀彩漆桌上,桌面一声闷响。

    “你肩负着天下万民的期望,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你必须战战兢兢。小情小爱算的了什么,聪明如她,应当能够理解你的苦心。皇儿,成败在此一举。”

    九妄言一把取过药瓶,掀开绫罗锦袍起身离开。

    绮罗,对不起。如今我要用我们的孩子来换取我的江山,你可会怨我?我必定让尉迟苡那贱妇生不如死。

    我许你一世情,弱水三千只饮一瓢——我的皇后只有你一个。

    本将欲雨的天空此刻下起瓢泼大雨,盛夏时节的雨总是猝不及防。暴雨如注,雨点打湿了他的衣衫锦袍,打湿了他的墨发。

    孙之曜急急撑开一把伞,快步赶上九妄言的步伐:“皇上,风急雨骤淋湿了有伤龙体可如何是好?皇上……”

    九妄言一把拂开孙之曜撑开的伞,兀自孤身向前,在雨中疾步。

    冰冷的雨点落在他曾经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眉宇间,落在他曾认真地吻过她的薄唇上,落在他桀骜不驯被风吹起的衣袂上。

    当年千里江山任君指点,驰骋沙场不减帝王英姿勃发。琅嬛山一战,巧施良计大获全胜,西楚国名扬蛮荒。剑战横空金气肃,旌旗映日彩云飞。令严星火诸军奋,直斩单于塞上归。

    他不屑于栾提朔落败后,挟持着兰烬落逼自己退兵;他不屑于天下负心汉玩弄女子于股掌之间;他不屑于一切卑鄙龌龊的手段。可是而今,他的江山竟然要用自己的骨肉来换取,要自己的女人来守护。

    雨愈下愈大,苦涩扬起的唇角淌过一丝冰冷,是泪还是雨水已浑然不清。他颓然站立在苍茫天地之间,孙之曜撑着伞为他挡住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