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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未识绮罗香第12部分阅读

下来的倾盆大雨,亦是老泪纵横。

    一声歇斯底里的低哑吼声自喉底压抑的喊出,发泄着心中淤积了多日的沉闷与不快。

    静水流深,沧笙踏歌。帝王泪,为情蛊,孰知到底谁伤了谁?

    宫闱深深深几许

    “你以为,在这宫里你能收获一份多么真挚的感情?原本二十五岁之后,我大可为你指一户好人家,怎知你如此冥顽不灵……枉费我待你如血亲姊妹。”

    兰烬落略感痛心疾首,再多的训斥已是无力。

    阑珊深深叩首:“奴婢自知犯了宫闱大忌,请娘娘降罪。但是奴婢对主子您一直是忠心赤诚,还望主子不要将我调离您身边……”

    “罢了罢了,我又如何狠得下心来苛责于你。只是宫里戒律严明,罚你去承华寺诵经一个月,为自己赎罪也为我西楚祈福罢。”

    阑珊拭干了泪,再一叩首退出了大殿。

    皇后道:“宫人之间私相授受的情况屡见不鲜,此歪风邪气不可助长。懿皇妃位分仅在本宫之下,便应当协助本宫管理好六宫。如今出了阑珊与花溆轩侍卫私相授受,渐生情愫一事,你说,你该当何罪?”

    “臣妾自知管教下人不力,请皇后娘娘降罪。但请娘娘念在阑珊是初犯,臣妾也已经惩处了她,饶恕阑珊。”

    皇后睇着她笑道:“本宫忘了,懿皇妃是歌舞坊舞姬出身,自身不正又何以正下人?阑珊小小宫娥,自然是受了主子的影响。也罢,本宫从来不与卑微之人计较。再行惩处,反倒显得本宫胸怀不够宽广。”

    承华殿。

    将抹布浸湿,拧干,仔细地擦拭着大殿的地面。身旁负责洒扫承华寺的宫娥怜儿道:“阑珊,我来帮你。”

    怜儿和阑珊相知多年,交情甚深堪比姊妹。阑珊笑道:“怜儿,多谢了。这偌大一个承华寺,何时才能打扫得完?再苦再累,倒也比杂役房里好过。”

    “阑珊,当初咱们俩刚入宫的时候,我被派来了承华殿负责洒扫,你被派去做粗活。现在你有你家懿婕妤自然是过的比我好多了,可以我对你这些年的了解,你似乎不像是会与侍卫私相授受之人。”

    “谁稀罕那小小侍卫,我……”话说到一般,阑珊住了口。自忖着兰烬落吩咐过自己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自然是连自己的好姐妹也不行了。她来这承华寺,又其实打扫诵经祈福这样简单。

    入夜时分,与阑珊同睡一间房的怜儿已然酣然入睡。阑珊看她睡得正沉,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出了厢房。明月栖梧桐,树影婆娑。承华寺的前庭树木蓊郁四季常青,隐隐约约葱茏的树影间走过一个身影。

    阑珊心觉蹊跷,悄然跟随在那抹身影后。这半夜时分的,还有谁会更寒露重地出行?

    那背影身形清瘦,像是个女子。她穿着件黑衣斗篷,手中拿着一只纸鸢模样的东西。阑珊一路紧随其后,想看看那女子到底去何处。哪知,沿着一条逶迤的林荫小道走,穿过一片葱茏树荫,她竟尾随着女子竟到了云岘轩。

    云岘轩距离承华寺不远,但她从未走过这条路,若不经此一事,绝不会知道这条路是通到这里的。 莫非,这女子与云岘轩里的疯妃有着什么关系?亦或者是,这女子便是疯妃一事的关键点?

    正思忖着,阑珊见那女子在云岘轩前驻足了下来,连忙躲在一株树干粗壮苍遒的杉树后。云岘轩宫门口依然是那两个侍卫在看守着,来回踱步哈欠连连,似乎昏昏欲睡的样子。

    这一夜风有些大,女子正是瞧准了这一时候,悄然让手中纸鸢乘风飞腾而起。纤手顺风拉扯着纸鸢,有意让它绊在杉树枝桠间。纸鸢被交错的枝桠所束缚住,她这才扯断了风筝线轻步离开。

    那是一只红色的纸鸢,以鹞子为轮廓。制作并不精巧细致,平凡无华,并不像是宫娥后妃用来赏玩娱乐的纸鸢。三更半夜,行踪匪夷所思的女子偶然出现,将一只纸鸢挂在杉树上又有何用意?

    继续随着那抹身影,女子顾盼左右甚是谨慎,这才转身进了承华寺偏殿后一处僻静冷落的厢房内。

    既然是承华殿的人,为何终日不见其踪影?若不是与云岘轩有着关系,便是心怀鬼胎意欲图谋不轨。

    蓬门未识绮罗香

    正值早春,雪后新正半,春来四刻长。连着承华殿内也是一派晴梅朱粉艳,嫩水碧罗光之景。

    这一天,阑珊处理完洒扫的事宜,正闲步庭中。忽然想起昨夜那形迹可疑的女子牵扯在杉树枝桠上的红色纸鸢,立时匆匆赶过去,想看看那纸鸢还在不在。

    循着记忆的路线,她找到了昨夜纸鸢所在的那株杉树。抬首一望,那红色的纸鸢果然还在树丫间。

    阑珊挽起云锦纹短衫的袖口,便爬上了杉树去将那纸鸢取下来。趁着在树上望得远,阑珊抬眸向云岘轩里望去。

    云岘轩中积雪未化,阴气有些重。树木枝干无力地伸向碧蓝的苍穹,好似巫女枯瘦的手掌。偌大的宫殿空落落的,蛛网盘结,殿门虚掩朱漆已经掉落了许多,露出木纹的质地。前庭里不见一人,除了几株枯槁的树木,就只剩一口枯井。入目之处,尽是萧条冷落之景。

    “姑娘,你在做什么呢!”

    云岘轩侍卫厉声喊道,阑珊经不起吓险些从树上摔落下来。她竟忘了青天白日的,当着那两个侍卫的面堂而皇之登上树取纸鸢,确实有些于理不合。

    她一时之间张皇失措地支支吾吾道:“我……我的纸鸢被风吹到树上了。”

    “姑娘我认得你,你是那夜……懿皇妃身边的宫婢罢?别寻我开心了,早前我便见过这纸鸢,你那时候还在花溆轩呆着呢,怎么倒成了你的了?况且,你这姑娘家的,做事情也太不斯文了些罢?”

    侍卫豪爽一笑,被这么嗤笑一番,阑珊又羞又恼:“我这不是瞧着这纸鸢小巧玲珑才心生喜爱么,取个纸鸢又怎么了。等等,你是在什么时候见过这纸鸢的?”

    “月余日前罢,三个月前也瞧见过一次。那时候我看到这东西也觉得新奇,刚想取下来,云岘轩的云溪姑姑就说了,与她交好的一个小宫娥喜欢摆弄这玩意儿,放纸鸢的时候常常不小心卡在了树桠间。云溪姑姑说交给她便行了,回头由她转交给那小宫娥。”

    阑珊翻来覆去又端详了那纸鸢几分,似乎没有暗藏什么玄机,也没有携带书信什么的,便松手从树上下来。

    侍卫又一阵轻笑:“姑娘,你若喜欢何不自己糊一个去。何苦要爬上树来这么费力巴交的,仔细着衣裙被树枝给划破了!”

    “那就有劳你交给云溪姑姑了,莫再这么口无遮拦了,多言多语小心被主子惩处!”

    阑珊负气离开,一回首正见怜儿目光疑惑地望着她:“阑珊,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一愣:“没……没什么,我瞧着有只纸鸢被风吹到了树上,瞧着倒也精巧,只可惜,是人家的东西。对了,你如何会在这里?”

    怜儿释然:“你啊,做事糊里糊涂的。你家娘娘要你抄写了佛经给承华殿里的住持。佛经没有交上去,人倒不知跑哪儿去了,我正找你呢。”

    “你瞧我,怎么把这样重要的事给抛之脑后了。对了,怜儿你可知承华殿偏殿后面那处厢房住的是何人?前几日我夜里辗转难眠,想去外头散散心,看到那里有几点灯火。这承华殿里除了住持和几个僧侣,应该没有旁人了罢?”

    怜儿应道:“里面住着个宫娥,是云溪姑姑托住持照料的,住在那儿估摸着都要有半载了罢。那天那姑娘被送来时,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棍伤累累,都已经昏厥过去了,想想就可怖。也是个苦命的主,被主子这么惩罚,要不是云溪姑姑心地好救下了她,只怕是要在乱葬岗暴尸荒野了。”

    “宫里真可怕……那姑娘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处罚?为何这么多天来,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她?”

    怜儿压低了声音:“我只知道她叫晚晴,其他的就不清楚了。那些主子的心思,那里是我们当奴才的能猜度到的?你啊,还是知道的少一些比较好。宫里就是这么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很多人还没享受到荣华富贵就冤死黄泉了呢。”

    世间安得双全法

    迟暮时分,空气中春寒还未褪尽,仍泛着丝丝清冷。做完了活儿,阑珊想起怜儿跟自己提起过那个总是深居简出的宫娥,于是举步向偏殿后的厢房走去。

    轻步走到厢房门前,掉了漆的木门正虚掩着。阑珊稍稍将门推开一条缝,侧目望进去。室内摆设朴素简单,却也一尘不染。桌上摆着一杯暖茶,还在热腾腾的冒着烟,可是环顾周遭,厢房里并没有人。

    奇怪,人去那儿了?

    阑珊心里嘀咕着,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哪知双脚刚刚迈进门槛,脖颈旁就传来一种幽凉寒冷的感觉。她一怔,缓缓向身边望去——

    一个女子穿着普通的绒毛棉宫装,手里攥着一支簪子,目光逼视着自己。而簪子的锋利处,正直直地抵着她的咽喉处。

    女子的容颜很清秀,只是脸庞上似乎被刻意地画上了点点雀斑,右颊上还有划伤的血疤,看起来应该是自毁的容颜。不管怎么加以掩饰,那张脸她决对认得出。

    那时她和兰烬落一同被贬到杂役房里,皇后处处刁难于她们,甚至有一次,皇后竟要用蒸馏过的雄黄酒泼洒在兰烬落的身上。

    那时候有一名宫娥看到了兰烬落,便惊慌失措地跪了下来,语无伦次的不住磕头认罪。她没记错的话,那名宫娥唤作晚晴,正是眼前的这个形迹可疑的女子。

    “多清秀的一张脸,姑娘怎么就舍得自毁容颜呢?”

    女子有些诧异,脖颈处的簪子又逼近了几分:“你……你是懿婕妤身边的,说,你找到这里来有什么居心?”

    “原来你还记得我,那时在杂役房,我们是见过一面的。你的名字叫晚晴,对不对?”

    “是又如何。你,你到底想怎样?如果你要告诉皇后娘娘我还没有死,就请便好了。反正我都已经是死过两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阑珊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更不会害你。我家娘娘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让我来问问你,你整天在这里躲着也不是办法。如果你肯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家娘娘一定会让你出宫,保你平安。”

    晚晴一撇嘴:“你凭什么这么自信,认为我会告诉你?我就是知道,也什么都不会说的,你可以走了。”

    “就凭懿皇妃与熙妃有一张相似的容颜,还有,你对皇后的恨。你应该是熙妃娘娘生前身边的宫婢,皇后对熙妃是恨毒了的,所以你也一定与皇后有所瓜葛。”

    晚晴的手一颤,许久垂下了眸:“的确是这样,好了,你问罢。”

    “其一,你见到我家娘娘的时候,为什么形容失色,屡屡磕头认罪?其二,你又为何会在半夜时分外出,把一只红色纸鸢悬挂在云岘轩门口的杉树上?其三,云岘轩中被关的疯妃,到底是谁?”

    “皇后恨娘娘夺了皇宠,就用我家眷的性命来要挟我,要指证熙妃与逍遥侯私通。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我顾及了家眷的性命稀里糊涂害了自己主子。懿婕妤与熙妃生得太相似了,现在一看到她,我就以为熙妃死而复生,要向我索命来了,我好怕……”

    说着说着,晚晴声泪俱下,阑珊继续问道:“后来呢?”

    “到最后,皇后还是杀了我的家眷,我便一直潜伏在皇后身边伺机报仇。我命薄,幸蒙云溪姑姑两度施救,才得以死里逃生,我们一直用红纸鸢来联系对方。那天,我看见你来到了承华寺,生怕你一眼认出我,把我揪到皇后面前,这才惊慌失措地要去找云溪姑姑。”

    “至于那云岘轩关着的,是已经疯了的废后亦云然。熙妃娘娘生前和她的交情甚好,契若金兰。娘娘出事后一年,废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打入了冷宫,自那时起就开始发疯了。废后只会在月明风清的子时歌唱,那是因为,熙妃娘娘没了的时候,正是皓月当空的子时……”

    拨云驱雾见月明

    转眼二十日已经过去,承华寺外,阑珊跪在兰烬落面前,拉着她的褶褶裙幅道:“主子,阑珊这二十多日里日日反思自己的作为,着实有负主子的厚望。阑珊以后,定不会再被儿女情长昏了头脑,一定尽心尽力服侍主子。”

    兰烬落走上前一步,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阑珊微微颔首,继而泪眼朦胧地道:“眼下我的娘亲身染重疾,身为女儿我却无法出宫照料重病的娘亲,是我不孝。这串璎珞坠子是我用身边的积蓄给她买的。还望主子体恤,替我将它捎给娘亲,以保她平安。”

    阑珊说罢拭干了泪,从袖中取出一串精致玲珑的璎珞坠子,递给了兰烬落。目光相交之际,阑珊不着痕迹地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眸底犹如一潭深水。

    兰烬落心领神会,将她扶起来:“你起来罢。你有这份孝心自然是好的,本宫一定替你捎给你娘亲。还有十日,相信经过这段时间的抄写佛经,你身上的浮躁和心中戾气定然也化去了不少。”

    “是,主子一番苦心阑珊又怎会不懂。主子身子骨弱快回去罢,这里风大。”

    花溆轩。

    兰烬落临窗坐在几案前,摩挲着手中的璎珞珠串儿,寻思着这其中的玄机。璎珞坠子上悬挂着一枚玲珑精巧的铃铛,轻轻晃荡,却没有发出想象之中清泠的脆响。

    找到了玄机,青葱指尖轻巧一掰,铃铛应声打开。一张纸条蜷伏在小小的铃铛中,就像个未成形的婴孩,乖巧地蜷曲着身躯静静躺在娘亲的胎盘之中。取出纸条铺展开来, 素纸上面是几行细若蚊足却勾画了了的蝇头小字:废后亦云然。

    云岘轩中的疯妃,竟然就是废后亦云然。只是这废后亦氏与她五岁之前的姓氏相同,许是有着什么命定中的关系,无怪乎那缕歌声总是让她魂牵梦绕,牵引着她迫切地想要揭开这宫闱之谜。

    只不过她觉得,这件事应该不止是墨云然被废这么简单。其背后,似乎牵扯着什么汹涌的暗流,一旦开闸,无可遏制。

    忽然一双手从背后圈揽住她,心神不宁的她心漏跳一拍,如惊弓之鸟。耳边传来九妄言的声音:“绮罗,你在想什么?”

    “哪有想什么,我不过是……在思量着夏日快过去了,该多添置些秋日的衣裳了。”

    兰烬落稳定下心绪,将手中的纸条揉搓成团,不着痕迹地扔进了身旁的纸篓中,“对了,明年开春的时候我们的孩子也出生了。我想请湮舞城最好的工匠为皇儿打造一个长命锁,你看如何?”

    九妄言默然不作声,对上她澄澈的目光方才道:“甚好,你说怎样都好,我……这些琐碎的事情自然都听你的。今日找你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我的手足之中只有十七一人还未婚娶,母后为他的婚事也忧心忡忡。这几天你就从四大仕族中择选贤良淑德,温文尔雅的及笄女子,将名单呈给母后过目罢。”

    “我不过是个小小皇妃,这些事理应交与皇后娘娘负责,何时轮得到我了?再说了十七生性豪爽不羁,不愿被家室束缚,擅自为他择选妻室恐有不妥。”

    九妄言深深睇着她:“我说过,我的妻只有你一人。很快,斗转星移,皇后将不再是皇后。因果报应非小可,犯下的罪孽,终究是要自己来偿还。”

    兰烬落听得怔怔,参不透他话中的深意。

    他捧起她的脸,轻浅却深情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声音中蕴含着化不开的柔情蜜意:“绮罗,你要记着。不管发生什么事请,我对你的爱一直一直都不曾变过。相信我,假以时日我一定会给你一片锦绣天地。”

    只羡鸳鸯不羡仙

    澜瑟园。

    云收雨过波添,绿树浓荫覆盖着画檐。没有玉人罗扇轻缣,倒有玉人藤萝秋千。烟波水冷,藤萝青碧,秋千摇曳。兰烬落坐在秋千上,晃荡着玉足,笙歌在她背后轻推着。

    笙歌推的力度很小,兰烬落怀有龙嗣自然不得马虎。九妄言刚下了朝,偶然经过澜瑟园,轻步走到笙歌旁边。

    笙歌点点头,退在了一旁。九妄言伫立在她身后,伸手轻轻推动着坐在秋千上的兰烬落。她有些恼:“笙歌,你稍稍再推高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