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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乱:未识绮罗香第14部分阅读

    许兰烬落的皇后之位,终是没能做到。但她不怪他,只要他的心,在自己身上便好。

    十一月癸酉日夜,苏雨荷正在凤阙宫中查看六宫支出的账簿。身着一袭藏青色绸衫的男子推窗而入,悄然无声地在她身边坐下,倾身吻了一下她的脸颊:“雨荷,你真是越来越明艳动人了。”

    手中的账簿滑落在地,苏雨荷一愣,旋即脸庞上染上一抹绯红:“你怎么来了。以后别这样了,被人看见多不好。”

    “怎么,你怕了?”他邪邪一笑,“我的雨荷贵为皇后了,便和我生疏了。我想你了,就来找你,这也不行?”

    苏雨荷羞赧的推开他:“快别说胡话了,好在殿里没有人,否则纵然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男子挑起了她的下颌:“你诵经念佛,处理事情的时候都不喜欢有人打扰,一定会把宫人都支开。我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敢就这么闯进来的。”

    他继续喃喃道:“十年前,你还是个懵懂的小姑娘,我夸赞你一句你就会羞红脸;十年后的今天,你还是一样。如今,你我相隔宫墙,不能时时会面,可我无法抑制对你的思念之情。”

    苏雨荷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在澜瑟园里。那时候你顽皮,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受了伤。我和姑母游园,正巧看到你,就将你带回了姑母的蓬莱宫。你吵着嚷着不肯包扎,那时候的你,可真是难哄得很。”

    “自然记得,你与我的点点滴滴我都记得一清二楚。那次是先皇召见家父,特准我和哥哥一同进宫。可到底是命运弄人,我与哥哥,都爱上了宫里的女子。”

    “我很好奇,我与朝廷重臣素无来往,他们为何争先恐后地请求皇上立我为后?”

    香消玉损佳人绝

    绸衫男子起身,负手踱步:“这很简单。凭我执掌的九重门的势力,想要抓住这些重臣的把柄并不难。人在仕途,多多少少都有些鲜为人知的隐私。我只不过是派手下用他们的秘密,来交换你的皇后之位。九重门的人无处不在,我要谁生,谁便能生;我要谁死,谁就必定躲不过一劫。”

    他映着烛光而站,眸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令她一阵心寒。

    她伸手握住男子的双手:“不要再觊觎皇上的龙椅了。太平盛世,何苦要生灵涂炭、血流满坡?高处不胜寒,身居高位,更多的是责任与重担。你坐上了龙椅,就意味着要面临更多的挑战,我不想让你那么累。”

    “呵,我有着当上九五至尊的权利和资格,为何不去争取?我苦心经营了九重门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一朝君临天下。九妄言他并不爱你,他的心在兰烬落那里!等我坐上皇位,你还是皇后,但我会全心全意地爱你,给你世上最好的一切。”

    苏雨荷摇着头,美眸中噙着泪水:“吟秋,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我不要你入天牢,更不要你与我生离死别。你没有兵权,没有权势,九重门的人抵不过千军万马。”

    “你错了,定陶王已经答应与我结盟。尉迟胤被流放,心中一定愤愤不平,他的余党还有很多,我只要把他拉拢过来就有胜算。只要逼宫胜利之后,我再设法灭了定陶王,皇帝的宝座就是我的!”

    眼前的男子一扫适才的柔情蜜意,更像是一个地狱的修罗:“雨荷,我需要你的帮助,把这百蠹催魂散掺进九妄言的饮食中。等到我发兵逼宫,他便会魂归西天,倒是军心大乱,大事成矣!”

    “不行……我不会帮你的。其余的事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唯独弑君的事万万做不得……”苏雨荷将药瓶扔开,含泪带着些许哭腔。

    他恼羞成怒,伸手掐住她的脖颈:“我要你做什么,你乖乖照做就是!九妄言重要,还是我重要?我说过,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求情,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只有我!”

    “放,放……开我,你,你弄疼我了……”

    苏雨荷挣扎着,可越是挣扎,掐在脖颈处的手累得越紧。案几上的账簿都被扫落了一地,她像是溺水一般,使劲地扑腾着想要摆脱男子,不禁意间地扯下了他系在腰间的玉佩。

    他可怖地笑着:“雨荷,我们离成功这么近了,你为何就是不听我的呢?十年前的你,可比现在乖多了……”

    鼻翼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了,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不要这样,我……”

    挣扎的手霍然一松,纤瘦的身躯失去了重心跌落了下去,砰然碰倒了一旁的落地宫灯。男子的瞳孔骤然缩小,怔怔地松开手。

    殿外的宫人听到寝殿里不寻常的声响,慌张地推开殿门:“皇后娘娘,您没事罢?”

    华美堂皇的寝殿内开着窗,宫灯颓然倒在一旁,地上散落着账簿一片狼藉,轻纱帷幔在冬夜的冷风中静飞。

    “娘娘!”看到倒地的苏雨荷,白芷心中一惊,赶忙上前要扶起她来。白芷忽觉不妙,伸手一探鼻息——

    她死了。

    扑朔迷离人悲欢

    九妄言跌坐在檀木椅上,手中紧紧攥着一枚令牌。

    淑皇妃才封后不足一个月,就遭此横祸,其父苏士隐与太后痛心疾首,苏府内一片萧条冷落。这块令牌是在苏雨荷的掌心中被发现的,令牌以和田白玉打造,调工精美绝伦,上刻“九重门”三字。

    他知道,九重门是池吟秋一手创立,势力遍布江湖,他们的人无处不在。也许,就连自己枕边的妃嫔都是九重门的人也说不定。虽然不清楚是谁杀害了淑皇妃,但可以肯定的是,九重门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宫内。

    “池吟秋……”

    孙之曜慌慌张张地进殿来:“皇上,您看这支令箭。”

    九妄言取过孙之曜递过来的一支翠羽令箭,上附一张纸条。他展开一看,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虎食子,右下角用朱砂印了一个“卐”字。

    他墨眉紧蹙,将纸条扔进炭火盆燃尽,当权八年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有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虎食子”三字,喻示着九妄言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对方完完全全地洞悉了他的心理缺口。

    他将纸条上的“卐”字与九重门令牌上的纹样对照了一下,恰巧相同。九重门已经开始行动了,不出他料,他们很快就会来威胁自己。

    “哪里来的令箭?”

    孙之曜答道:“是在清晏宫门口发现的,箭簇入木好几分,不知道是从何处射进来的。”

    “摆驾清晏宫。”

    清晏宫。

    九妄言来回徘徊,箭簇既然能没入门框中,想必力道一定很大。清晏宫外是汉白玉铺陈的石阶地面,附近既无葱茏树木,也无低矮灌木,有人手持弓箭射进来,殿外的侍卫怎么会没有一个人发觉?

    “尔等是何时发现这支翠羽令箭的?”

    一名侍卫应道:“回禀皇上,卑职等人刚刚在清晏宫附近巡逻,半个时辰前,由于苏皇后为刺客所害,皇宫内存有隐患,因此孙舍人吩咐卑职等要加强防范。孙舍人刚进殿就发现了这支令箭,在此之前,卑职等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既然做得出,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给朕搜。”

    九妄言一声令下,派人仔细搜索清晏宫内外。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仍无所获,许久之后,一名带刀侍卫呈上一物,启禀道:“皇上,在宫墙之上发现了此物。”

    那是一个木制的十字弓,轻便小巧,使用简单,但却射程远、穿透力强大。九妄言向宫墙上的琉璃瓦上望去,这样一来,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摆置这架十字弓。

    如今看来,既无法查出杀害苏雨荷的凶手,又不能确定是谁在要挟他。他在明,敌方在暗,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却毫无还手之力。

    紫宸殿。

    “朕很想知道,当初为何你们异口同声要立淑皇妃为后?朕决不相信,你们的理由只是李丞相说的那么几点。”

    九妄言召见的几名朝廷重臣面面相觑:“这……”

    他有些恼火:“朕以为,苏雨荷凤阙宫被害一事与此事有莫大的关联。你们是坦白道出原委,还是要朕治你们一个包藏祸心,知情不报的罪名?”

    隋道成摔下跪下:“皇上,并非臣等沆瀣一气。实在是……有难言之隐。一个月前,臣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早前湮舞城内发生瘟疫时,臣,臣私下克扣了皇上下发赈灾的银两。写匿名信的人用这一点来要挟微臣,举荐淑皇妃为后。”

    “隋道成,你……”

    九妄言一时气结,目光望向其他人:“那你们呢,又为的是什么?”

    “臣等也是受到了匿名信的威胁,如若不按照对方所说的做,便会将臣等的秘密公之于众,请皇上降罪。”

    一干大臣统统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脸色庄重不像在说谎。他略一思索,问道:“那尔等可知,匿名信是何人所写?”

    右丞相李祁应道:“老臣不知,但老臣知道匿名信的右下方有一个‘卐’字,是用朱砂所印。不知你们是否也是如此?”

    “正是,正是。”

    事情变得越发蹊跷离奇了。写匿名信要挟大臣上奏,立苏雨荷为后的是九重门的人,杀害苏雨荷的也是他们。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北风吹雁雪纷纷

    花溆轩。

    “我总觉得,这宫里又到了一个多事之秋。且不说云岘轩废后一事尚未弄明白,红绫是敌是友,一直默不作声的苏雨荷为何突然之间得群臣拥戴,又莫名其妙惨遭毒手,就连皇上近日来也精神恍惚,神色有异。”

    兰烬落梳理着青丝,越是想越是不明白。阑珊浅浅一笑:“主子,您就别去想这些事情了,宫里自然会有人去查。”

    “他们查出了杀害苏雨荷的凶手又如何,我想要知道的,远比这个多得多。还有在承华殿密室找到的那本史书,事关皇上的身世,事关整个西楚的江山社稷,我必须弄清楚。”

    阑珊说道:“其实,想知道也不难。”

    她疑惑不解:“阑珊,你有办法?”

    “宫里为求生存装疯卖傻的屡见不鲜,谁知道云岘轩的废后是真疯还是假疯。我打听到,亦云然是月氏国派来的细作,偶然被皇上撞破了才会被废。本来是要处死的,但她却好端端地疯了。一些知情的宫人们说,皇上也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才没有处死她。”

    兰烬落颔首:“想来也是,一个潜伏了多年不被发觉的细作,必然聪慧过人,会装疯卖傻以求自保也不足为奇。如此,只要见到亦云然当面问她,也许就能找到问题的答案。如今关键就是,云岘轩守卫森严,咱们如何才能进去?”

    “皇上既然对疯妃禁了足,她身边的云溪姑姑自然也不能自由出入。不知主子是否还记得我们在杂役房时,那名险些被尉迟皇后乱棍打死的宫娥晚晴?我在承华殿见过她,是云溪姑姑救了她。主子您想,若非云岘轩还有别的什么出入口,云溪姑姑是如何救出晚晴的呢?”

    “因此,只要一路尾随着云溪,便能找到令一个出入口。你说过,红纸鸢是晚晴与云溪之间联系的信物。阑珊,你今晚就用红纸鸢将她引出来,我随你一起去。”

    入夜时分,北风吹雁雪纷纷,月黑风急回雪。兰烬落与阑珊侧身躲藏在杉树后。阑珊已经将纸鸢挂在了杉树的枝桠间,守卫一望便望见了那醒目的红色纸鸢。

    其中一名侍卫一如往常一样,叩响了云岘轩的宫门:“云溪姑姑,你认识的那个小宫娥怎么又不留神,让纸鸢卡在了树枝间?您快出来取罢。”

    许久之后,不出她们所料,云溪披着一件黑绸厚斗篷,从云岘轩的不知哪一个地方走了出来。阑珊正要举步跟上云溪,却被兰烬落拦下:“等她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云溪疑窦地回来了,口中嘀咕着:“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找我过去却又说什么事都没有。”

    两人悄步跟上云溪,拐过云岘轩后的松柏林,云溪蓦然止住了步伐。两人慌忙找了一颗松柏藏身,云溪一个激灵:“莫非,这纸鸢……”

    脚下的积雪是新的,还很松软。脚刚刚踩下去便陷落进去,发出的些许簌簌声让云溪警惕地一转身:“是谁,快出来!”

    “云溪姑姑,是我。”

    云溪一滞:“懿……懿皇妃?深更半夜的,您为何会在此处?”

    “不瞒您说,我很想见一见废后娘娘,不知姑姑是否方面为我们带路?”

    云溪的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的色彩,连忙辩解道:“我家娘娘自从元熙三年开始就神志不清醒了,只怕是皇上来了也不认得,若是无意伤及了您,奴婢可担待不起。奴婢还要侍候娘娘喝药去,懿皇妃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

    “废后娘娘是真疯还是假疯,姑姑心里最清楚。娘娘身为月氏国人,在西楚生活了这么多年,想必 深谙生存之道。本宫知道姑姑护主心切,此番前来并无歹意,只是有几个问题想向你家娘娘讨教,还望姑姑成全。”

    云溪踌躇了许久,微微点头:“好吧,皇妃请随我来。奴婢是为了熙妃的原因才相信您的,但请皇妃答应,今日之事不要向任何人泄露。”

    别人笑我太疯癫

    “娘娘,有人来瞧您了。”

    正坐着刺绣的亦云然一个警觉,连忙扔下绣品:“什么人,我不见!今晚有月亮,哈哈哈,有月亮……哎呀,是熙妃妹妹的头七,她黄泉路上会孤单的,我要去给她唱首歌。”

    云溪扯扯她的衣袖:“娘娘,熙妃都离开五六年了,头七早就过了。”

    “你说什么胡话呢,今日分明就是妹妹的头七,小心她晚上来找你!”亦云然笑了起来,起身走到兰烬落的面前,看清了她的面容,瞳孔骤然缩小。

    片刻过后,她死死盯着兰烬落:“你是何人,为何扮成熙妃妹妹的模样?你瞒得过所有人,瞒不过我!妖孽,快快随我去见皇上,本宫身为六宫之主,怎能容你这等妖孽横行!”

    云溪叹道:“懿皇妃,您也瞧见了。我家娘娘疯疯癫癫的,总还以为自己是皇后,还嚷嚷着有月亮的夜晚便是熙妃的头七,子时一到便要犯病,旁人都以为这云岘轩里闹鬼了呢。您还是快快回去罢,奴婢要喂娘娘喝药了。”

    亦云然笑着,便翩然起舞,舞步却凌乱地不成章法:“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姐姐。”兰烬落走上前去,凝视着她,“我有些问题想要向你请教,还请姐姐如实相告。”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逼我,本宫会让人将你押入天牢。起开,起开!”

    亦云然恐惧地躲开了她,抱膝坐在床榻上,不断地向身后的墙壁靠拢。

    兰烬落深深睇着她:“刚刚进来的时候,你正在刺绣,这似乎不是一个发了疯的女子该有的作为;适才你看到我的那一刹那,有片刻的惊愕,我想你那时一定是在揣测我的身份,并思考着应对的措辞。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在短短几秒的情况下,会想这么多么?还有……”

    “够了。”亦云然截断了她的话语,“你很聪明,可是有时候,太过聪明不是一件好事。你应该知道的,身处宫中应当做到少闻少问,少言少语。”

    “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想问姐姐一句,若是皇上也许坐不稳这龙椅了,姐姐是否会倾囊相助?”

    他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你知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以为你是个识时务的人,不想你竟口无遮拦。”

    “姐姐不妨看看此物。”兰烬落从广袖中取出那本蓝底线状史书,递给她,“不知这上面的记载是否属实?”

    她脸色骤然一变:“你从何处得到的,怎么会在你的手里,五年前明明就……”

    兰烬落浮现出一抹自信的笑意:“这是我在承华殿的密室里找到的,看来姐姐深谙此书中的内容。让我来猜猜,姐姐以细作的身份潜入西楚,却陷入了情感的漩涡。你本想放弃当细作,可却被皇上得知了,因此废了你皇后之位。”

    “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猜的没错,一个细作沦陷进了感情中,结果可想而知。我的背叛,给我的家眷带来了厄运和灾难,也让我自食苦果。我早该明白唇亡齿寒这个道理的,尉迟苡陷害完熙妃,就一定会掉转枪头来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