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书院 > 其他小说 > 再生缘 > 再生缘第45部分阅读

再生缘第45部分阅读

    怒气添。

    话说孟夫人听了龙图的言语,已是生嗔。看见郦明堂言来,不觉又是好恼,又是好笑。

    夫人一见郦明堂,又带嗔来又带伤。粉面红消生怒气,蛾眉翠卷变容光。心忍耐,眼端详,暗咬银牙骂女郎。

    啊唷,好生恼恨!这么个不孝的小冤家!

    前者明明认了娘,呼爹唤母在深房。本章一上重翻复,竟把双亲撇路旁。父母丈夫都不认,贪图这,高官厚禄立朝纲!

    啊唷,你看这冤家,好生威仪!

    戴着乌纱挂着袍,靴声响响珮摇摇。哪里是,涂脂抹粉深闺女?分明是,捧日扶天干国豪。如此威风如此贵,自然不认二劬劳。

    啊唷,丽君痴女!可笑不知她安着什么心肠?

    别人冒了自己名,一点无嗔反玉成。千岁王妃甘断送,还替她,分清辨白说真情。我如不在金銮殿,骂你个,闭口无言难则声。韩氏夫人嗔更笑,一回身,拂开项女见朝廷。

    陛下呀,臣妾冒渎天颜,罪该万死。这女子虽有几分相像,委实不是丽君。她的身段比臣女肥些,她的脚儿比臣女大些,并且举止之间又比臣女少些风韵。

    虽然应对有蹊跷,或者她,左道旁门法术奇。不是金钱能问卜,就应木偶有差驱。况兼假说荣兰遁,一件虚时件件虚。臣妾已经详问了,这是个,冒名女子到京畿。

    陛下呀,蒙天恩降谕访寻,本该领回家内。但是臣妾真女现在,她为利名心重而骨肉情轻,置父母于不问。

    臣妾原思出句言,因闻陛下已传宣。有人擅议廷臣者,拿问金銮法不宽。为此吞声惟忍耐,任她巧辩任她瞒。天恩如若容申奏,实在是,郦相明堂一品官。

    万岁啊,臣妾今朝也顾不得圣谕在先了。只得要冒罪陈情,奏一奏吾皇陛下。

    前者明明已认亲,娘儿对泣坐于床。今因圣上恩荣重,遂把人间孝义忘。韩氏此时拚死罪,臣妾的,女儿实是郦明堂。夫人言讫连稽首,把一位,年少三公着了忙。皱皱翠眉生怒气,推推纱帽变容光。横象简,跪朝纲,俯伏阶前奏帝王。

    臣保和殿大学士郦君玉奏闻陛下:臣前者已将一切事件奏辩分明,又蒙吾皇上出谕在先,是谓可以禁得住邪谣的了。不意孟太君此刻竟指定臣是她的女儿,还说利名心重骨肉情轻,置父母于不问。

    如此猜疑如此言,叫臣何以立朝班?邪谣怪语纷纷起,总无非,不服微臣是少年。众等既然都这样,郦君玉,纳还官带要辞官。

    啊唷,陛下呀,微臣事君以来,没有什么补报皇上。实指望尽心竭力,不负天恩,沥血披肝,勤于王事,不意被人毁谤至此,势不可为官矣。

    今日微臣谢赭袍,荷蒙枉用在当朝。实指望,少年时节勤王事,实指望,老练精神尽壮劳。再不想,众口一时传怪语,再不想,风波四野起邪谣。念微臣,涓埃未报皇恩重,念微臣,犬马当酬圣泽高。今日挂冠辞驾去,请明君,拔贤重袭紫罗袍。

    陛下啊!臣不能再瞻金面了,望天恩准给还乡。

    自恨无能掌相权,就把这,保和学士让高贤。朝前千百文和武,自然有,柱石之臣拜此官。君玉才疏难供职,辞王只好返林泉。

    啊,陛下呀!臣呢,不能够报效皇家了。那一班考中的门生,却须求天恩任用。

    伊等皆称治国臣,壮年少小并才能。于雅夫,明经博学真名士,秦景化,足智多谋大俊英。崔攀凤,办事小心堪托重,裘仲仪,居官廉谨可垂恩。除其鼎甲传胪外,也都是,赤胆忠肝一派人。臣则不能图报效,求皇善视众门生。

    陛下呀,微臣就此辞朝了,愿君王做一位有道的太平天子。

    明堂言讫变莲花,举袖三呼别翠华。烈烈轰轰宽玉带,威威赫赫挺乌纱。金翅转,紫袍斜,立脱朝衣要返家。年少三公正发怒,班中又闪一乌纱。只见他,朝靴踏地出群僚,玉珮珊珊风里摇。头戴乌纱双翅帽,身披绣补大红袍。眉长目朗精神足,骨格清奇品格高。颜色凄然容带怒,斜横牙笏奏当朝。

    臣状元于瓒冒渎天听:

    保和学士郦明堂,报国精忠大栋梁。真正是,陛下股肱非小可,真正是,朝中元宰不寻常。封疆社稷贤丞相,如何竟,大胆猜疑作女郎?

    啊唷,陛下呀!从古至今也未曾见过这般怪事。哪有个朝廷的宰相,都是这么轻易猜疑的?

    先有师而后有臣,保和退位瓒难存。求圣德,恳皇恩,亦赐微臣出午门。识治良才犹若此,愚蒙后辈更何云。望祈陛下垂怜念,于瓒也,愿纳冠袍一起行。说罢状元朝后退,挺纱脱蟒不迟停。

    只见他师生两个,一齐在金銮殿上脱起袍来。

    郦相明堂于状元,师生再拜共辞銮。这一个,挺开头上黄金帽,那一个,卸去腰间白玉环。这一个,薄怒微腮斜脱蟒,那一个,微嗔上面就除冠。师生多要归林下,元帝主,大发雷霆变圣颜。

    话说元天子初时听了孟夫人的奏语,已是着实厌烦。又见一位如珍似宝的郦丞相要挂冠归去,好一似火上添油,坐在宝位上重重大怒。

    成宗皇帝发威光,大变天颜不可当。倒竖龙眉睁风目,一声高叫郦明堂。

    嗯!保和先生,尔理他们则甚!只当犬吠牛鸣罢了。

    寡人社稷托先生,怎便轻轻舍朕行。怪言怪语休着恼,牛鸣犬吠当无闻。千秋世界全凭尔,一国山河尽仗卿。如若先生归故里,教寡人,托何良宰用何人?

    啊,宫官们!速替郦丞相、于状元挂上朝冠,退位的言词朕躬断然不准。

    一声旨下应齐齐,四个宫官走似飞。这二人,披好紫罗丞相服。那二人,挂将红锦状元衣。明堂于瓒方才退,元天子,一皱龙眉发虎仪。

    嗯!内侍们,快着黄门官传旨,召云南富人项隆进见,听侯施行。领旨。

    宫官应命急如风,飞着黄门召项隆。元帝成宗心大怒,一敲御案变天容。

    啊唷反了,你们这班不知好歹的愚人,着实的大胆!从来说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朕当初把孟丽君赐配刘家,是一时失于检点。若论起理来,你们擅将苏映雪代嫁刘门,倒还有个欺君背旨的罪名。

    朕躬只为太宽仁,一概勾消总不论。非但欺君都不究,还觉得,失于检点欠安宁。为你们,行文各省查消息,为你们,降谕诸官访丽君。如此朝廷还怎样?公然竟,不知好歹不知恩。

    啊唷,好生大胆!寡人倒说宽恩些罢了,尔们竟藐视起朕来!

    前番湖广一裙钗,道是真容两不偕。这次云南查到女,又有甚,疑疑惑惑暗相猜?女儿不认还堪恕,怎么竟,指定明堂是女孩?

    好个孟门韩氏!你既知寡人有谕在先,怎么还敢擅议郦相?这不但欺他,且并欺朕了!

    寡人御极坐朝堂,也算得,执掌山河一帝王。四海八方谁不服,普天下,皆凭朕命决存亡。如何尔竟公然逆,指定明堂是女郎。擅议宰臣该重罪,目无君父乱朝纲。龙图惧内愁狮吼,难道说,朕亦低头怕尔强?

    啊,孟先生!你做了一个朝廷宰相,既然治国也要齐家。为什么纵妻失规,在朝中乱道?

    本当议处且从宽,尔的这,俸禄今秋罚半年。姑念廷臣和命妇,宽恩不究暂包涵。下回再说明堂相,朕就要,降级除官问罪名。

    啊唷,罢了!罢了!惹你们这闲气。下回再有事情,不必前来奏闻。

    成宗天子大生嗔,倒竖龙眉喝众人。仿佛晴天来霹雳,犹如大海怒鹏鲲。九重咫尺天威猛,压倒满朝文武臣。韩氏夫人心懊恨,明堂郦相意沉吟。正当万籁无声处,黄门回报上朝廷。

    启禀皇爷,云南富人项隆奉召领至殿下。传他上殿。是,传项隆上殿。

    项隆久候正担心,一听传呼失了魂。唯觉被人推送急,俯伏在金銮殿上拜明君。惟顿首,不抬身,意乱心慌面带惊。元帝成宗观了眼,如飞的,厉声传旨就施行。

    嗯!云南的项隆听者:尔送来的女子说是真正丽君了,但是她的父母俱皆不认,一口咬定是假冒的丽君。朕坐在金銮殿上,哪里晓得尔们这些私家琐屑?如今也不用说了,啊,项隆,尔把此女带去。

    朕躬也不断虚真,你且携回这丽君。究理详情原像实,可奈她,糊涂父母误亲生。寡人难判其中曲,少不得,要赐皇亲结此姻。

    啊唷,国丈!小皇亲,尔父子同在朝中,耳闻目见的。这女子言言对合,事事相符,并且面貌无差,声音不异。

    分明是实已无疑,孟相夫妻竟不依。阴盛阳衰男惧女,龙图软弱惧其妻。你们父子多明白,可休要,心内糊涂实当虚。

    啊,忠孝王国舅!朕限尔一月完姻,即行择吉,不许抗违旨意。

    若然背旨不依将,尔亦目中无帝王。搅得寡人烦絮极,为尔们,早晨至午坐朝堂。

    啊唷,罢了!好一个难缠的孟太君!左不是,右不是,只咬定了一个郦明堂。这如今判断已毕,孟士元治家不正,罚俸半年。项隆带女同回,听候迎娶。忠孝王但依旨意,一月中择吉完姻。去罢,去罢,寡人就此退朝了。

    君王谕旨驾先抬,项氏南金跪下来。翠黛凄清攒柳色,红颜浅淡掩桃腮。含痛苦,带悲哀,俯伏金阶请圣裁。

    啊唷,陛下啊!臣女的父母尚然未认,有什么颜面于归?

    感承皇命赐完姻,臣女是,惭愧无颜再做人。埋没几年亲不认,哪有个,仍随继父返昆明?如今万事心灰矣,情愿去,削发为尼做女僧。伏乞天恩垂洞鉴,不消的,限期一月毕婚姻。南金奏罢斜遮面,元帝凄然叫丽君。

    话说元天子见南金所奏,倒觉凄然。就抚慰说:寡人知道,这原是尔的父母糊涂,非干尔事。如今好好去做亲便了。他夫妻慢慢会懊悔,少不得认尔回家的。当下处分已毕,大家只得谢恩退朝。一边武宪王父子坐辇归家,一边项宝叙等人簇拥南金归馆。只可怜孟龙图落了个惧内的名声,又罚了半年的薪俸。

    心中气恼不能言,无奈辞朝上了轩。脚踏乌靴踏轿板,手抬紫袖挺朝冠。更面色,皱眉端,不住长吁惨惨然。孟相这边犹是可,把一位,夫人气得更无堪。

    话说孟夫人好端端在家坐着,被天子召进朝中,受了一番气恼。又出了一个凶名,只气得闭口无言,唇青面白。

    身登宝轿出官街,难诉难言怒满怀。柳叶凄清低翠黛,桃花浅淡冷红腮。一声浩叹悲将吐,几阵伤心泪欲来。正在万分焦闷处,又见那,保和大轿向前抬。

    好威显呀!

    金顶鱼轩起得高,八抬八绰去滔滔。黄罗宝盖团团举,绿带云飘荡荡旗。朱棍响拖人影避,黑鞭风扫马蹄跑。前呼后拥真威武,隐隐地,一角飞霞露紫袍。韩氏夫人心更恼,恨不得,拉回家内问根苗。重望望,再瞧瞧,已见鱼轩去路遥。气苦交加无可诉,骂了声,丽君不孝泪珠抛。

    话说那孟夫人气苦交加,一路回归府第。那龙图原有几分惧怕夫人的,倒也不敢多加埋怨。这位韩氏太太受了朝廷的怒责,恨不得在金銮殿上就要发作起来。一到自己家中,哪里还忍耐得住!

    飞凤相迎进了房,匆匆随即卸严妆。斜拖玉带嗔容发,乱掷珠冠怒气长。也不出言和吐语,更衣毕,倒身一卧在牙床。

    啊,妾身好恨!怎么生出这样不孝女儿!

    枉枉怀胎养下她,竟是个,狼心虎意恶冤家。贪图爵位居黄阁,倚仗威权挟翠华。全不念,父母劬劳何等苦,全不念,夫妻伉俪尚然差。她竟是,绝情绝义丢开去,她竟是,无父无娘咬定牙。如此女儿还要甚?妾身也,从今不认这冤家。

    啊唷,丽君的不孝啊,就是茅檐竹舍的裙钗,白屋蓬门的闺女,她少不得也知道依随父母,孝敬爹娘。

    尔本官家宦室生,又是个,聪明绝世女中英。甚般书史无观遍,哪件规章未达明。一旦变心如此狠,反不及,贫门小户俗钗裙。

    啊唷,郦明堂呀郦明堂!你好生千刁万恶,生身父母倒像是尔的切齿仇人。一见我指定自家,就这般拿腔做调!

    闪出班来见赭袍,轰轰烈烈要辞朝。宽玉带,脱锦袍,反说难当众口谣。耸得君王生了气,倒把我,这番怒责好凶骁。

    啊唷,狠心的冤家呀!

    你见朝廷骂了娘,真正是,洋洋得意长威光。大排执事滔滔去,高坐鱼轩浩浩行。也不回头和转顾,只图速避与深藏。这般逆女休提了,从此后,我亦灰心撇下肠。

    咳,皇天呀皇天!何不令妾身早死!

    夫人言着泪如梭,捣枕捶床惨惨呼。玉体发寒遮翠被,花容减色皱青蛾。愁得个,嘉龄侍讲难安母。急得个,飞凤夫人急对姑。面面相观长叹气,全家儿,欢容笑口一些无。住谈着恼龙图府,且说承恩郦保和。

    话说郦丞相散朝之时,坐着金顶轿,打道回衙。想了想自己行为,着实的心中不忍。

    少年元宰坐鱼轩,辗转寻思大不安。柳叶凄清双翠结,桃花浅淡两红残。低蟒袖,挺朝冠,一口长呼暗痛酸。

    啊唷,郦明堂呀郦明堂!可嗔尔聪明盖世的才人,倒做了世间的逆女!

    二八之年撇了亲,就不能,请安侍膳奉晨昏。堪堕泪,可酸心,一径身居康氏门。过继爹娘今孝养,劬劳父母反离分。几番已认重相绝,我是无知大罪人。

    咳!这也出于无奈。

    其实何妨认了亲,君王谅必不生嗔。芝田况且非无义,现把那,花诰虚悬灵凤庭。要认也可将就认,然而我,老师怎样嫁门生?别桩事件还犹可,这一段,颠倒姻缘笑杀人。

    咳!我所以急中生变,在金銮殿下妆这么一个腔儿。

    那晓朝廷大发威,骂得我,椿萱颜面少光辉。罪加慈母欺廷宰,嗔责严亲惧内帏。句句言词难忍耐,数落得,爹娘饮恨抱惭归。

    咳!这怎么过意得去?我郦明堂不能孝养爹娘,反害爹娘受这场气。

    此心此念细思量,何以安来何以宁。不能如,燕玉奋身全骨肉,不能如,长华血战救椿萱。别人多报劬劳德,惟有我,未尽心来未尽肠。

    啊唷,伤哉!痛哉!我只好图报于来生了。

    保和郦相时伤怀,含痛切,阵阵心酸泪下来。半整乌纱低玉面,斜提紫袖拭红腮。含痛切,忍悲哀,一顿朝靴轿停歇。

    话说这位郦丞相平日间若要住轿,板上一蹬,那些人夫们就霎时站定了。当下只因心中有事,顿了双脚,一口气未曾叹完,轿役人等早把鱼轩歇住。

    郦相重呼快上前,人夫复又起鱼轩。高喝道,远排班,到了潭潭相府前。翁婿整冠同入内,梁公回首即开言。

    啊,保和公!你自好好的做官便了,理他们做甚。

    天子方才道得真,犹如犬吠与牛鸣。休介意,勿存心,圣上贤明怕甚人?郦相欠身连答应,于时同入内堂门。少年元宰回房户,侍女慌忙卷幕迎。恰值夫人园里去,画堂中,珠帘弄影静沉沉。一班奴婢两旁立,伺候着,更罢衣袍献上茗。郦相遂于窗下坐,皱眉无语意难平。消停梁氏夫人转,粉面含欢向里行。

    呀,老爷朝回,失迎失迎!

    年少三公点点头,翠眉交锁笑还愁。推冠不语容无喜,靠椅长呼意有忧。万叠千重多少恨,惟见她,几番忍泪合明眸。夫人坐近忙开口,手推着,画扇轻纱问事由。

    呀,奇了!为什么眉头不展,面带忧愁?可又是门生得罪了么?

    明堂见问蹙眉尖,遣退房中伺候鬟。良久沉吟咳口气,于时相对诉情怀。

    话说郦明堂见问,就将一切朝中之事向素华述知。梁氏夫人初闻冒名的女子应对,着实称奇,及至得悉钦赐完姻的勾当,又不觉有些不乐起来。

    夫人听罢顿时呆,两朵桃花退了腮。秋水微凝佯弄扇,春山半蹙不舒怀。心辗转,意安排,就向明堂怨起来。

    咳!小姐,尔这却太狠心了,岂不要把夫人气坏?

    几番断绝已无情,不知道,家内愁烦是怎生?况且夫人才病好,哪经得,又遭一气在朝门。千金只顾推干净,有点差迟岂忍心。非是妾身埋怨你,似这等,绝情绝义孝何存?

    咳,小姐呀小姐!你其实认了何妨?

    当今又是好明皇,必不来,罪你欺天与改妆。若说东平能守义,也还是个有情郎。夫人况复心如渴,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