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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瓯无缺第36部分阅读

    木没有听清,“王妃说什么?”

    “没什么,”尉迟晓勾起淡雅的微笑,“我有点饿了,去弄些清淡东西来吧。”

    “是。”

    苏木和白术告退,尉迟晓望向斜对着床榻的窗口,窗外的梧桐呈现出枯败的黄|色,一树枝桠随风敲打着窗牖。她垂下眼角微微一叹:不过,如果能死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量寿佛

    文珑早就知道自己不是唐瑾的对手,当年和言节联手都没能在沙盘上赢过唐瑾。因而当时唐瑾受伤不得领兵,他才穷追猛打。可是,到底是没有赶上时间。

    唐瑾刚刚伤愈就回马一枪,这一枪又准又狠,仅仅两个月静州就已失守,唐瑾将兑军一直逼到新语城。若不是当年在此驻守城防早已加固,文珑恐怕还无法拦住巽国骑兵的铁蹄。

    彼时,在城外巽国大营内,对蓝逸的处置成了一件难事。蓝逸不听军令,临阵脱逃,按军法当斩无赦。但蓝逸是因劫持建平长公主而违背军令,泉亭王若下令正法,难免有公报私仇之嫌。但若不杀她,就是视军法如儿戏,军法不严,如何令行禁止?当然,唐瑾还可以将蓝逸送回云燕请皇上定夺,如此也能送给塔河公一个人情。但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这样做虽然暂时解了眼前的尴尬,只是此例一开,之后军中大小事就都受朝廷辖制,事事要请示批准,难免延误军机。

    军中上下都在看泉亭王会如何处理这样难办的事情之时,唐瑾的命令只有八个字——“按律斩首,以正军法。”

    军中众将士,或有赞叹钦佩,亦有讥讽之人,不一一细说。

    唐谂年纪尚轻,对父王此举不甚明白,出言相问。

    唐瑾只对他说了一句话,“把《孙子》第十篇重抄一遍。”

    唐谂恍然,《孙子·地形第十》中说为将者当“进不求名,退不避罪,唯民是保,而利于主”。

    蓝逸要被处斩的前一日,唐瑾曾去看她,问她可还有话要交待。

    蓝逸将那柄阴刻篆字铭文的佩剑奉到唐瑾面前,“王爷凯旋之日,请将这柄剑还给祖父,告诉他不孝孙有负所托,来生再尽孝道。”

    “我知道了。”唐瑾拿过剑,站在她面前问道,“你想不想免除一死?”

    蓝逸猛一抬头瞪大了眼睛盯着唐瑾,好像他刚才说的话只是梦中呓语。

    唐瑾说道:“你可以有一个机会将功折罪。待到事成,我会启禀陛下,昭告全军,前番劫走建平长公主正是为了此计。”

    ——————

    尉迟晓每日在驿馆中唯有吃吃睡睡,唐瑾临去时下令将驿馆封锁,不许外人往来。尉迟晓看似无所事事,心中却是千回百转,少说有一万个放心不下。唐瑾能出来找她,就证明不仅仅是解了大明之围,一定是将文珑逼退,并且稳定了巽国的优势局面。那么,文珑现在怎么样了?巽国到底进军到了哪里?墨夙回去之后一切都好吗?她在巽国军中那几日有没有被唐瑾拉拢?

    尉迟晓思虑繁杂,心绪不宁,如此更不见好,便一直不得启程。

    刘春日日伺候她饮食医药,沐浴更衣,对这个天天愁眉不展的姐姐实在不懂。

    “姐姐,你每天有那么多好吃的,还有这么漂亮的衣服,为什么还不高兴呢?”

    尉迟晓向她问道:“春儿有绫罗绸缎,美食珍馐,便高兴了吗?”

    刘春根本不懂她在说什么,“什么叫绫罗绸缎,美食珍馐?”

    尉迟晓笑了笑,“就是好吃的东西,好看的衣服。”

    “哦——”刘春明白了,“那我当然高兴了!为什么要不高兴?”

    刘春生在乡野,天真懵懂,尉迟晓也不与她多言,反而是刘春天天缠着她说话。这边见尉迟晓不再说话,她又来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我天天叫你姐姐,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复姓尉迟,单名一个晓字。”

    “浴池?鱼池?还有这么奇怪的姓啊!我就知道隔壁村儿有个姓车的,已经够奇怪了,怎么还会有人叫鱼池?”

    尉迟晓让人取来纸笔,给她写了“尉迟”二字。刘春没念过书,也不认字,只拿着那张纸对着阳光看来看去,“姐姐你真厉害,你还会写字!”

    “人生识字忧患始,认得字也没什么好。”点点愁死凝上尉迟晓的眉梢。

    “姐姐,你教我写字吧!我们村儿有个豆子,他家里有钱,在镇上的官学里念书,他每次回村里都向我们显派,姐姐,你也教我吧!我学会了,也能向他显派,看他还得意不得意了!”

    尉迟晓淡淡一笑,便让人取来一卷书,从简单的字教刘春认起,便也不在话下了。

    ——————

    而今尉迟晓每天的生活都是从早上的第一碗药开始,苦涩的药汁入喉,刘春端来一碟青梅爽口。尉迟晓含了青梅在舌尖转过一圈滋味就吐到空白的瓷碟里,春儿端出去,再端进来厨房准备好的早饭。

    对上连早饭都离不开的药膳,尉迟晓着实没什么胃口。心里也知不吃是不行的,总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回去,可是筷子拿起来又实在吃不下。

    “姐姐你怎么不吃呢?我娘说多吃饭病才能好的快!我每次生病娘都给我做一碗鸡蛋面,吃了病就好了!”

    尉迟晓对她露出一点笑,勉强吃了一口。这一口药粥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她用力要咽,胃里却一阵呕逆。

    “呕——”

    刘春忙拿来痰盂,刚吃下去的早饭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刘春又赶着去拿水给她漱口,又去外面找医官,跑得一溜烟似的。

    医官提着衣摆快步进来,号过一遍脉,语重心长的说道:“王妃心事太重,若一直如此实在难见好转。”

    “有劳先生。”尉迟晓倚在床上,缓缓打了个手势,让春儿请医官出去。

    刘春刚开了门,就听外面传来一声佛号: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倏然眼眶一酸,尉迟晓不知怎的就要落下泪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喉头的哽咽咽了下去,不着痕迹的在眼眶下面点了点。确定不会露出痕迹,尉迟晓才说:“春儿,你去叫苏木进来。”

    刘春“哎”了一声,答应这就跑出去了。

    不多时苏木就进了来,“王妃有事吩咐。”

    尉迟晓轻缓的舒出一口气,“不要再叫王妃了,让人听去徒生多少事端。”

    “王妃放心,陛下已有示下,不曾怪罪王爷。”苏木说。

    尉迟晓轻轻的点了点头,向他问道:“外面是来化缘的僧人吗?”

    “是有个僧人。”苏木想起刚才在外面施粥时,那僧人说的话总觉得不妥,便说道,“……属下已经给了他斋饭送走了。”

    “已经走了吗?我正好想听人讲经。”

    尉迟晓话音方落,就听远处佛号更起: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尉迟晓说道:“既还在外面,就请进来吧。”

    那僧人身着百纳僧衣,面目慈和,少说也有五十上下。僧人双手合十,进门便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心有挂碍。”

    尉迟晓在床上欠身还礼,问道:“法师为何如此说?”

    “女施主身在一处,心在一处,处此思彼,处彼思此,十数年不得解。”

    她身处云燕,忧心家国;身处金陵,亦挂念夫君,可不正是应了这和尚所说?尉迟晓便问:“法师可是为破解而来?”

    “正是。”

    “但请法师赐教。”

    “女施主身体欠安,乃是被素世冤孽所缠,若想病愈,非除冤孽不可。”

    尉迟晓从不曾把这些话当真,倒是侍立在一旁的苏木格外上心。王爷一日便遣人送信一问,实在对王妃挂心不已。若有使王妃痊愈之法,自然再好不过。

    尉迟晓不过姑且一问:“敢问如何除这冤孽?”

    一般而言,和尚自然是说些向善的法门,可这和尚却道:“女施主与佛有缘,又无缘,有缘无缘,但在一心。施主若可三皈五戒,皈依佛门,此冤可解。”

    “这怎么可以!”苏木僭越插言。

    尉迟晓有意无意的向苏木扫了一眼,而后向僧人问道:“还未知高僧法号?”

    “贫僧法号净一。”

    尉迟晓道:“多谢净一法师点化,只是妾身俗务缠身,恐与佛门缘法未到。”

    “女施主命中缘法,终将入佛祖之门。即便此心不入,身也将入;此身不入,心也将入。早入佛门,早做解脱。”

    尉迟晓缓缓合眸,再次睁开,“妾身已经知道了,然而……”

    “卿卿哪都不会去!”

    在尉迟晓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卷入了唐瑾的怀抱,绯色的宽袍大袖将她护在怀中,那人如母兽护着幼雏般戒备。

    “子瑜……?”她被当众抱坐在唐瑾膝上尚自惊讶。

    唐瑾朝苏木递了眼神,苏木会意就要请净一出去。

    “等等。”尉迟晓对净一说道,“法师与妾身在此邂逅,想是佛祖点化,然而妾身在俗世尚有俗物,以俗心入佛门,恐对佛祖不敬。来日若与佛祖有缘,妾身自当诚心皈依。”

    “阿弥陀佛。”净一双手合十,一拜而出。

    房内诸人一一退出。尉迟晓眼帘垂下,眸中不复方才平和。她明白净一所说,若是兑国败了,出家便是活路。若是兑国胜了,她也再不可能和唐瑾在一起,心如古井,也和出家没什么两样了。

    “卿卿!”唐瑾突然大力搂住她。

    尉迟晓轻叹一口气,微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不大好,实在放心不下。”唐瑾将她抱得死紧,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尉迟晓轻声问道:“是对玙霖那边已经有了打算才过来的,是吗?”

    唐瑾还未答,尉迟晓又说:“不必说了,知不知道也没什么两样。”

    唐瑾痛心不已,叹道:“卿卿,你这样聪慧,我该怎么办?”

    “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不用抱得这样紧,我不会出家的。如果要遁入佛门,定然是迫不得已,到时你我也无法阻拦。这便是时也势也。”

    唐瑾在她头上发间吻了吻,“我们不说这些了,你怎么这样轻?又吃不下饭,是吗?”

    尉迟晓沉吟一阵,只说:“……我想回去。”

    “我知道。”唐瑾亲吻着她的乌发,“可是,你这样要怎么回去?你这样回去又要逞强,我怎么放心?”

    “子瑜,其实你……不需要担心我,你我现在不是当势不两立才对吗?”

    “我怎么能够。”

    “所以,你又这样不顾自己,日夜兼程跑了千里吗?”尉迟晓说道,“你不是怕自己再害到我,已经打定主意不要再见我了吗?不是因为这样才在我醒来之前就回去的吗?”

    唐瑾捧起她的脸,“你让我如何是好?在你身边,怕牵累到你,不在你身边,又天天听说你吃不下睡不好。我就想起过去每次你病了,都是我一匙一匙喂你。有一次我晚回家了半日,你那一顿就没有吃。”

    “是真的吃不下,我哪里就那样矫情了。”

    “心里有事才吃不下,再说没有我陪着,怎么吃得好?”

    两人说话的时候,白术已经端了重做的早饭进来。

    “我不饿。”尉迟晓摇头,刚才的呕逆感还记忆犹新。

    “是蜂蜜水,我让人兑了一点苹果汁。”唐瑾顺着她的后背,“多少喝两口,你这么久都没好好吃过东西,身体受不了的。听话,我来喂你。”

    汤匙送到她的嘴边,唐瑾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汤匙,很自然的把尉迟晓圈在怀里,她无处可躲,无可奈何的张开嘴。

    唐瑾将汤匙放回碗里,腾出手给她顺了顺,“苹果要良玉产得才最好,可惜现在是没有了。”他执起勺子又舀了一匙送到她唇边。

    尉迟晓勉强含下,唐瑾再给她顺了顺,又喂下一勺。他边喂边和她说着闲话,话中不提过去,不讲未来,只讲些风土人情,诗词歌赋。过去的再找不回,徒惹她伤心;至于未来,他们又哪里有呢?

    唐瑾这样体贴她,尉迟晓又怎么会不懂?正因为懂,她心里才更不好受。她忽然就捂唇俯身向前,一张口,刚喝下的几口蜂蜜水立刻原封不动的吐了出来。 唐瑾顾不上被吐湿了的逢掖衣襟,水碗一撂,忙给她顺气擦嘴。

    “来人!”

    刘春听到喊话就跑进来,见到此情此景“呀”的一声,赶忙给尉迟晓倒了水漱口,就要跑出去喊医官。

    “春儿,不用。”尉迟晓喊了一声。

    刘春不解的回头看向她,尉迟晓说:“我没事,左右不过是那个样子,你下去吧。”

    “那怎么行……!”

    春儿还要说,尉迟晓只有一句,“去吧。”

    刘春像是明白,又不太明白,却在尉迟晓的坚持下出去了。

    尉迟晓倚在唐瑾怀里,对他说道:“没什么事的,这是心病,回去大概也就好了。”

    “总要能吃下东西才行。”

    尉迟晓轻手推了推他的胸口,“你也快些回吧,军中怎可一日无帅?”

    唐瑾握着她的手,额头抵着额头,“这么不心疼我?我赶了两天的路,都没有歇过,也不留我歇一晚?”

    尉迟晓低眉,“我哪里留得起你?”

    “你只说你想不想留我?”唐瑾嬉笑问道。

    “你不知道吗?”她幽幽反问。

    唐瑾只觉得心口被揪了一下,“……是我说冒失了。我知道你不能留我,前方尚有战事,我该早些回去。你是想留我,不舍得我走。只是若留我,延误军机,虽然于兑国有利,又于你心中有愧。”

    尉迟晓纤弱的手掌覆上他华美的面颊,“若有来世,我们一定要生在一处,好好在一起。”

    唐瑾握住她的手,坚定的说:“今世我们就好好在一起。”

    尉迟晓勾起蕴着一点悲凉的笑意,“好,就在今世。难得你来了,带我出去散散步吧?我没什么力气,好长时间没有出门了。”

    “好。”唐瑾打横抱起妻子出门,对守在门口掰苞米粒的春儿说,“拿件斗篷来。”

    “哦!”春儿立刻跑进屋拿了件秋香色的斗篷出来。

    唐瑾单手抖开斗篷将尉迟晓裹住,抱着她翻身上马。他低眉对妻子说道:“秋日麦香,我带你去周围转转。”

    一病经月,麦田都已收割。收割后的田野上处处点缀着圆圆的稻草堆,黄|色的、黑色的耕牛散在各处悠闲的啃着草。

    黑色鬃毛的马蹄在田间的小路上缓缓踱步,尉迟晓全身在重量都倚在唐瑾的臂弯上。

    唐瑾一手搂着她,一手拉缰,“出来走一走,说不定会想吃东西。”

    尉迟晓偎着他,“……明天,我就启程回去,好不好?”

    “你的身体本来就不适合留在军中,之前已经是在强撑了,这会儿元气大伤还不好好养着怎么能行?”

    “你也看到了,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是要安心静养,现在我也实在无法安心,若真是时日不多,我宁愿用这些时候多做些事情。”

    “卿卿!”唐瑾突然将她收紧在怀中,力气之大,让尉迟晓在一瞬间觉得自己会被他揉进血肉里。

    “我只是……”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能安慰他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唐瑾连说了两遍,“那样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你急着回去,就让苏木和白术陪我慢慢走就好。”

    “那怎么行?你这样上路回去,我不在身边怎么能放心?”

    尉迟晓握着他的前襟,轻声说道:“难道想让我用美人计得胜吗?如果我那样做的话,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

    唐瑾的叹息声很轻,却让人觉得尤为沉重。他说道:“好,我让他们陪你慢慢走,走一段就要歇几天好吗?不过,你要答应我,让我留在这儿陪你两天,等你再好一点再动身。我会提前回去通知玙霖让他派人在路上接应。”

    两人在外面又散了会儿步,便回去驿馆,却并不知道在他们出来的时候,刘春见到了一位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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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瑾留在驿馆的两日里殷殷关切,事无巨细,又陪她弄笛说